“将军?”抬头,入目的是一张冷冰冰的铁质面具,不过,面具虽冷,从未像现在这样暖人过。
“别怕,有我在。”他低低说了一句,复又抬头,专心驾马。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宁,周围的喊杀声依然不断,她竟不再害怕恐惧,抱紧怀里的骆羽,不自禁向他怀里靠了一些。
一路突围而出,直到回到兵营,马严勒马停步。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先躲一躲,等危机过去,我再另外给你安排去处。”将她放下马,马严一勒缰绳,便要掉头而去,云芯急忙拦在他面前:“将军,有一事我不明,北夏的军队怎么会破城而进呢?”
马严气息凝重,良久后吐出一口气,叹息道:“都怪我。”
云芯诧异,北夏破城,与他有什么关系?“将军此话何意?”
因为带着面具,云芯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来看,他必然是极为痛苦的,“都是因为我没有看穿他们的诡计,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将军,你……”云芯犹豫着,虽然她很想知道,拓跋朔究竟用了什么计谋,竟能令百战百胜的定北将军也遭了暗算,可他既然那样痛苦,自己再问,岂不是揭人伤疤?
就在犹豫间,马严已经调拨马头,准备赶回之前的打斗现场,看来,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回了军营一趟,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不会丢下自己手下的士兵独自逃跑的。
马蹄声响,一人一马,在她的注目下,绝尘而去。
直到那个影子越来越模糊,她才收回目光,一名受命照看她的士兵在她耳边道:“娘娘,请这边走,末将为您带路。”
云芯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衣着不似普通兵士,她看不出武官的官阶,但至少也应该是参将之类的,况且,既然马严将自己托付给他,在军中的职位应该也不小,加上他刚才唤自己娘娘,必然是识得自己的,否则,只见了一面,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想了想,向他问道:“我想问你些事情,你若是知道,还烦请告诉我。”
“不敢当,娘娘想知道什么,末将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芯点点头,“很好,那你告诉我,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下,北夏人如何能够破城?”
那参将低着头,恭敬道:“今晨卯时左右,将军与末将一同巡城时,看到一批宣朝流民被北夏士兵追杀,他们跑到城门前,请求将军放他们进城,将军生怕有诈,不敢妄开城门,直到有流民被杀,将军不忍,于是下令开城门,将他们放入城中,谁知……”参将说到这里,突然停顿,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
不用再说下去,云芯也能猜到了。那些流民,根本就是北夏士兵假扮的,为了博取马严的同情,他们连自己的同胞都狠心杀害,马严定然想不到,他们为了破城,竟然假戏真做,肆意砍杀那些假装成宣朝流民的北夏士兵,因为他的心软,造成了现金不可逆转的颓势,本是好心,却成了歹意,马严的心情,一定非常低落痛苦,不只是因为国土被袭,百姓被伤,还因为自己的好心,竟然成了被别人利用的工具,这一点,要他情何以堪。
拓跋朔,他的行事作风果然狠辣,这样的计谋他都能想得出来,以自己的国人做诱饵,只为了侵占别国的土地,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跟在参将身后,云芯来到大将军的帐前,正欲掀帘而进,却发现那参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奇怪。就算自己现在的身份,真的只云妃,他们这些武将,也不需要对自己这样忌惮恭维,除非,这里有另外一个身份尊贵的人,除了大将军马严外?还会有谁?
“帐里有谁?”云芯后退一步,站在参将面前,锐利的目光地定格在他身上。
参将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云芯再问:“说,帐子里有谁?”
“姑娘,请。”参将面不改色,上前一步,示意云芯进帐。
眉头紧蹙,云芯知道,自己在这个参将口中,是什么都套不出来了。算了,能进得了军营的,必须要经过大将军的首肯,帐中之人不管是谁,都不会敌人,既然如此,那见上一面也无妨,看看这个人究竟耍什么花样。
伸手掀开帐帘,一步迈了进去。
大帐中央,站着一道颀长身影,明黄的色泽,耀得人眼睛生疼,云芯下意识喊出:“皇上?”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骤然回身,陈润的面容,勃发的气势,灼灼的目光,赫然是才招聂衍与龙承轩回京的龙君佑。
“这里危险,你跟朕一起离开。”他大步迈上前,一把抓住云芯的手腕,就要大帐外而去。
云芯挣扎道:“皇上,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回宫的”
她那点可怜的力道,在龙君佑的蛮力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就那样半拖半就,被他拉出了大帐。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一次朕都要带你走”他面容坚定,神色见透露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然。
云芯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你就算带我回去,我若执意离开,你也拦不住我”
“是吗?”。他猛地停下脚步,俊逸的脸孔逼近她,一向温润清泽的声音,竟透着一股狰狞的狠劲:“如真是如此,那朕也不介意……囚禁。”
云芯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阴狠的眼睛,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龙君佑,不是她心心念念爱着的龙君佑,这样的他好陌生,陌生的令人害怕。
握着她的手,明显感到她的颤抖,龙君佑一怔,他自己都想不到,竟然会有一天,他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心中一痛,放缓了语气:“云芯,你别逼朕,朕不想伤害你。”
“不想伤害?”她冷冷看着他,却连假笑都笑不出来:“龙君佑,难道是我记错了,一次一次伤我到体无完肤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她口中吐出的言语,又冰又冷,隐约夹杂着恨意讥讽,可他却不恼,因为她终于不再封闭自己,口是心非地将他当做皇帝看待既然她说出了心中的介意,那就代表她还是在乎他的。
“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既然想要弥补,你也要给我机会。”
“龙君佑,我实话实说,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永远不想。”她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他眼中的厉芒瞬间暴涨,再次狠狠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你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吗?”。
云芯强忍疼痛,一语不发。她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心里,真的有别人了吗?她不知道,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曾经想过,如果聂衍真的能够回来,那她什么都不再计较,立刻嫁他为妻,可有时候,她又不希望他回来,也生出要反悔决定的念头,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不爱聂衍。
不爱聂衍,那她爱着谁呢?或者,她早已心死,谁都不爱?
“唐云芯,不管你心里有谁,都没有关系,朕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更改。”他手劲不松,口吻更冷硬了几分,带着属于帝王的霸气,竟令人不敢拒绝。
“放开娘亲,不许你欺负娘亲”一个稚女敕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那一直被忽略的幼小身影,猛地向二人扑了过来,一口咬在龙君佑的手背上。
龙君佑正处在嫉妒愤怒中,手背上乍然一痛,本能地伸出手,狠狠推开骆羽。骆羽被他大力一推,小小的身子飞跌出去,落在满是沙石的粗糙地面上。
云芯大惊失色,想要抱住骆羽向后飞去的身子,却没来得及,眼看那小小的身子重重跌在地上。
龙君佑看着骆羽飞出去撞在地面,立刻呆住,他那随手一挥,完全是无心之举,他根本不想伤害骆羽,看到那幼小的身躯匍匐在地,鲜血从女敕白的手臂渗出,那种感觉,竟比自己受伤还要痛上百倍。
云芯冲上前地抱起骆羽,焦急地检查他的伤势,幸好,除了手臂上的伤口外,没有发觉有其他不适。
至始至终,骆羽都没有哭一声,只眨着蒙了雾气的眼睛,小声安慰云芯:“娘亲不哭,小羽不疼,真的不疼。”
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的痛,本来只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听到骆羽稚气的安慰,突然之间扑簌而下。
“小羽真的不痛,娘亲不要再哭了。”骆羽一边用小小的手掌为云芯擦眼泪,一边安慰她,见云芯的眼泪越掉越凶,他急得也想哭,扁了扁嘴,抬头看向龙君佑的方向:“龙叔叔,你可不可以安慰安慰一下娘亲?”
龙君佑鼻间一酸,弯子,将骆羽紧紧抱住:“好孩子,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骆羽眨眨眼,咧开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小羽不怪叔叔。”
龙君佑释怀一笑,捏了捏骆羽的小鼻子,这才转向云芯:“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羽想想,这里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