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玉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仿若春暖花开,竟是分外的艳丽:“公主不必担心,我会功夫,实在不行尚可逃走,但这些人半个时辰来查看一次,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时间太短,只怕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不若先走一个是一个。”
士为知己者死,公主,这句话是你说的,你如此待我,我便是死了,也甘心了。
她望着云芷,双眸里是无比的坚定,“公主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相信公主”
再也不多话,三下五除二便将衣裳月兑下来,呈到云芷跟前。
云芷阖眼深吸了一口气,抓着淡玉的肩头,直直望进她的眼眸里,似乎要将自己的信念也传达给她:“你一定等我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等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淡玉展颜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两人将衣裳互换之后,淡玉将外面的情况和行走路线告诉她,趁着交班之际,云芷一下子溜了出去。
天色阴沉异常,风声穿过林子发出阵阵呼啸,光秃秃的枝桠摇曳似鬼魅,于寂静中显得特别的阴森。
“站住”才走出来,便听身后一声低喝,云芷心头一凛,几乎忍不住拔腿就跑。
她狠狠的掐住掌心的女敕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镇定下来,全身却是止不住的僵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听得出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稳健而有力,是练家子无疑,当着他们的面逃跑是绝无成功的可能,如若让他们看到面容,也不可能再逃出去。
云芷心如擂鼓,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难道就要这样被发现了?
不甘心她不甘心淡玉冒了这么大的危险来换她,她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谁害了她,她还要一报还一报的讨回来
“你这是……”
“呕……”在那人出声的瞬间,云芷捂着嘴冲到一旁吐起来,袖子遮住半张脸,吐得腰都直不起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没酒量还敢喝那么多,老子看你早晚要死在这上面,差点吐了老子一身。”那人嫌恶的呵斥。
云芷压着嗓子“呜呜”几声,忙不迭的吐着,显然是没时间回话。
“今日还得值班,你小子给我悠着点。”那人沉声警告。
云芷含糊的“呜”了一声,连连摆手求饶,犹吐得稀里哗啦。
那人冷哼了一声,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沙沙作响,渐行渐远。
另一个人顿了片刻,才随着那人而去,云芷不敢停下来,还在撕心裂肺的吐着,但下午便没吃过东西,吐了一会儿,尽是酸水,幸而那两人没有上前来查看。
随着那两人走远,风中隐隐约约飘来一个人的声音,“今晚估计会下雪,都小心一些。”
低沉而冰冷的吩咐,不带一丝温度。
云芷的身子猛地一僵,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时间耽误不少,她没再多想,眼见四下无人,她照着淡玉所说的方向,装作内急的跑到林子里,静观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往林子里跑去。
起初她害怕发出声音而被人发现,只敢小步慢跑,待离得远了,才没了命般的跑起来,脚下不时踩到干枯的枝桠,咯吱的断裂声一下子又被风声覆盖,仿佛鬼啸,呼呼的寒风刮过脸庞,宛若冰刃般的疼,冰冷的空气让心肺一刺疼不已。
她顾不了那么多,自己尚未月兑险,淡玉更是岌岌可危,一刻都不能耽误
脸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模,竟是一片湿润。
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随着寒风直灌口鼻,胸口的刺痛就好像扎着一根尖针,一寸寸的没入,直教人难以呼吸。
她终是忍不住停下来喘息,雪花落了一头,衣裳开始被浸湿。
一股寒意自内向外散发开来,云芷的身子狠狠的抖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心头一凛,她急忙奔跑起来,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僵硬起来,身体里的力量好似沙漏里最后一点沙子,已经所剩无几……
訾衿,连青佩,你们快来
近乎绝望的呐喊。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人的名字浮出脑海,她脚下一顿,不料勾到一根凸起的树根,一下子摔到地上,一根尖起的树枝狠狠的戳到膝盖,她却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寒意滚滚袭来,云芷试着爬起来,却只是蠕动了一下,全身都仿佛冰封了一般,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躺在地上,漆黑的眼眸失神的望着昏暗的天空,看着纷飞的雪花洋洋洒洒,落满一身。
淡玉,我走不动了,对不起……
天空飞过一点黑色,盘旋了片刻,一个东西扑腾着俯冲下来,落在她的身上,咕咕的叫了两声,在她的胸口跳了几下,模样甚是欢快。
地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自她赶往的方向而来,没一会儿,便到了跟前。
云芷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立在自己的头顶,怔了怔,那人突然俯子,猛地将她拉进怀里,那怀抱温暖而微微颤抖,一股清浅的药香萦绕鼻尖,却是令人心安。
是他呀……
“我来了……”低柔缓和的声音,带着暖暖的热气扑在她的耳畔。
云芷阖上眼,一滴泪滑落眼角,嘴角抑制不住的弯起——这个怀抱,好温暖……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飞快的往林子外面奔驰,她心里有事,还想说些什么,却敌不过浓浓的倦意,最后一眼看了那秀丽的侧脸,终是陷入了昏睡。
“昨晚……那些人……我们的人……”
“那……怎么样……”
“……訾……将人带回……虽然……只怕已……”
门外的断断续续的传来说话声,睡梦中的云芷皱着眉,往被子里缩了缩,迷迷糊糊的想着,一会儿醒了,非要治治这些人不可……
“呵……”耳畔一声轻笑,“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撂在桌上,接着有人坐在了床前,一道目光黏着在她的脸上,就算她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的温度。
定是淡玉又来叫起床了今天就是不起来,看她怎么着
一个翻身,拿背对人。
那人低笑,耳畔一阵痒痒,她不耐的用手去捂住耳朵,最后索性钻到被子里去,看淡玉还能有什么招
“真没想到,你怎么变得这么懒了?”一个清朗低柔的男子声音在被子外面响起,含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一丝嘲讽。
男人?云芷一下子惊醒过来,不会是连青佩说服不了她答应侍寝一事,直接把男人送到她房里来了吧?
呼啦一下掀开被子,猛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只见那人浓黑的剑眉,点漆的眸子,莹粉的唇畔,容颜秀丽,犹若远山清水。
云芷一下子怔住,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她迷茫的眼神里,兰简兮微微一笑,端起桌旁的碗,“该吃药了。”
昨晚的事情如镜头飞快的闪过脑海,云芷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问道:“淡玉怎么样?你看到淡玉了吗?訾衿呢?”
盛满的药汤因为她的动作撒出少许,落在他青色的衣衫上,渍开一小片黑色。
他垂眸看了一眼,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看着她,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润,“訾衿已将她带回去,你不必担心。”
温润的目光往下一移,瞥见她雪白的衣衫,只见衣襟拉开了一片,露出胸口大片雪白剔透的肌肤,脖子与锁骨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叫人只想撕开那衣衫看个究竟。
云芷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很是淡定的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衣领,脸色却沉了些:“还请九殿下先出去,小女子需整理一下仪容,免得冲撞了九殿下。”
“呵……”兰简兮轻笑出声,站起身,“这里没有九殿下,你我再做一次苏薇与墨衍,如何?”
听到这那个恍如隔世的名字,云芷心头一震,分明感到他的目光里通透一切的了然,再一看,他已经转身而去。
直至他离去,云芷才发现这个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家具都是没上漆的木头制成,做工十分粗陋,看起来值不了几个钱,这里显然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家里。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她道了声请进,那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走进来一个蓝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模样算不上俏丽,但看起来十分的清新自然。
“你是……”
女子笑道:“这是我家,夫人不必客气。”
云芷看着那女子,过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人家口中的夫人,指的正是自己。
旋即想到,她是夫人,那……那家伙是相公不成?
不过这荒山野村,她与他莫名的出现在这里,说是夫妻倒比较好掩人耳目。
忍着心里的那点怪异,她算是默认了作为墨公子的夫人这一身份。
女子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害羞,山里人淳朴,说话也比较直接:“夫人真是好福气,你那相公长得可真是跟神仙一般,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过夫人这般相貌,两人真是般配的很。”
“好看有什么用?”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小两口闹别扭了吧?其实啊,夫妻吵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热热闹闹的,不过床头吵架床尾和,出了口气就行了。”女子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云芷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
女子见她性子温文含蓄,顿时便喜欢上了她,话匣子也一下子打开来,关都关不住,把昨晚那神仙般相公是怎么心急如焚的抱着她前来,又是怎么冒着风雪连夜上山采药,熬了一宿给她煎药,一晚上都没合眼,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把自己也感动了一遍。
云芷怔怔的听着,没想到,他昨晚还做了那么多事。
待收拾好,云芷走出门,看到一地雪白。
“昨晚下了大雪,出去的路已经被封住,估计要过两天才能回去。”
身后的声音清朗低柔,带着几不可察的倦意。
云芷回转过身,望着那秀丽的容颜,良久,伸手拉住他的手,入目的是累累伤痕,连痂都没有结,一道一道都刺痛她的眼睛。
他淡淡的笑了笑,反握住她冰冷的手,拉着她进屋,“外面冷,这里比不得在自己的府里,你先将就一下,等雪化了,就马上回去。”
云芷从后面抱住他,双臂环住他的腰身,整张脸埋在他的后背,口鼻里都是他的气息,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
喜欢就是喜欢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就是喜欢了。没有未来又怎么样?总比从来没有拥有过好。
他的身子震了震,旋即回转过身,轻轻的将她拥入怀里,点漆眸子里荡开层层喜悦,眼里的柔和几乎要溢出来。
万籁寂静,寒风呼啸不止,相拥的两个人却觉得温暖如春。
“咳。”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两人,抬眼一看,却是那农家主妇,她看着兰简兮怀里的云芷,目光有些暧昧,好似在说:看吧,我就说很快会和好的。
云芷心情正好,她也不是那种脸皮薄的大家闺秀,笑容可亲的问道:“张嫂子有什么事?”
张嫂子的视线落到两人相交的手上,笑眯眯道:“吃饭了。”
云芷笑着点了点头,毫不忌讳的拉着兰简兮的手,“这就来。”
吃过饭,两人又回到屋子里,因为两人对外说的是夫妻,人家便理所当然的安排在一个屋子里,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云芷问起昨晚的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兰简兮笑得神秘,起初还不愿说,最后架不住云芷闹他,打了个响哨,不一会儿,屋子的角落里飞出一团灰色的东西,跌跌撞撞的落到云芷肩上。
云芷一看,忍不住惊叫起来,“扁扁”
灰扑扑的扁扁“咕咕”叫了两声,又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
云芷将扁扁头上的毛都模乱,惊奇的看着兰简兮:“你是跟着扁扁找到我的?”
兰简兮笑着点了点头,“以前师叔常用它来找我,说起来跟慕隐离的驯兽术有些相似的地方。”
他是想随时都找得到她么?
她又问起了一些其他事,才知道原来昨晚她走错了方向,天黑不好辨认方向,再者那个地方叫做迷谷,熟路的人也会经常走错路,何况她一个不识路的。
也是因为如此,她没有遇上訾衿,幸好兰简兮找到她,不然她现在只怕已经埋骨雪中。
至于两人为何会来到这个山间小村,是因为她昨晚突然病发,没办法一下子赶回去,只得寻了户人家,稍作调整再回去,没想到雪下得太大,出山的路被封住,只有等雪化了再出的去。
不过知道淡玉平安,她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没再那么急着回去。
提及那劫持她的人的时候,云芷突然想起来,难怪她觉得那人的声音熟悉,当初她才穿越来的时候,在青峰山听到的神秘人的声音,就是那个人
兰简兮略作沉吟后说道:“这么说来,三次都是同一个人主使的,如此,事情或许就好查多了。”
“我有一个想法。”云芷看着他。
他怔了怔,旋即笑起来,“我也正好有个想法,不如我们不说,写出来看看,我们想的是否一样?”
两人拉住彼此的手,在对方的掌心写了几个字,一笔一划,无一不同。
两人相视一笑,望着彼此的眼睛,慢慢的收了笑容,目光好似注入了一潭幽水,变得深邃起来,迎着光而炯炯发亮,渐渐地,她的影子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清晰,直至眼中只有彼此。
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带着温柔一点点的摩挲着,带着幽兰芬芳的气息如柔波萦绕在鼻尖,与她的呼吸混合在一起,指与指交缠,鬓与鬓相磨,唇与唇相贴。
带着千万温柔,他轻轻的撬开她的唇齿,觉察到她一瞬间的退缩,他没有马上加深这一个吻,而是轻柔的在她唇上辗转,给她适应的时间。
却在这时,她主动欺了上来,感受到他的默许,她的动作变得越发的激烈起来,紧紧的环住他的脖子,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彼此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过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只听到,“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喘息的间隙之间,他突然含糊的说了一句,“这事还要仔细查一查,你……”
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嘴里,她懊恼的,以强势的姿态将他压在身下。
这个时候说这些,这人真是讨厌
身下的人,点漆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分明弯起了嘴角。
很快又投入到火热的缠绵中,仿佛至死方休。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到了夜里,两人开始为睡觉的事纠结。
其实真正纠结的不是云芷,而是兰简兮,他虽是认定了两人的关系,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是权宜之计,他也并不在意,然而两人到底还是男女有别,终究还是要考虑到她的清誉。
云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将被子铺在地上,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而他思想虽是通达,可到底是一个古人,要是她主动开口说“地上冷,我们一起睡吧”,只怕他会看不起她,认为她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于是,她也纠结了,看着他铺好了被子,就要往上面躺去,外面的寒风却是刮得越来越厉害,眼下冰雪未融,地上湿气很重,这一晚下来,怕是都不会睡暖和。
咬了咬唇,云芷看着他,张开了嘴,终是开不了口。
“咳咳……咳……”他才躺下去就是一阵咳嗽,云芷心口一抽,咽回去的话月兑口而出:“你上来睡吧,不要睡在地上。”
他的咳嗽声里染上了笑意,好不容易止住了,翻过身来,望着坐在床上,一脸豁出去神情的她,不由笑弯了眼梢,“不会有人来查房,你不用这么认真。”
云芷瞪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撇开脸,呐呐道:“可是我心疼……”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褪,点漆眸子里仿佛洒满星光的秋水,熠熠生辉而温柔无比。
他笑了笑,“好。”
将被子搬上来,两人各自盖一床被子,她睡在里面,他在外面躺好,便翻过身背对着她,没再吭一声。
云芷瞪着他的后背,良久,好似气恼般的翻过身,也拿背对着他。
那背后的人合着眼,听着外面怒吼的狂风,嘴角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半夜里,他无可奈何的,又一次的推开她,往床边又挪了挪,却是半个身子都悬空了。
回身看到里面空出的一大片,他好笑的叹了口气,望着睡梦中的云芷,目光好似被黏住一般,一动也不动。
忍不住伸手去描摹她的眉眼,触手的却是一片冰凉,他不由皱了皱眉,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翌日清晨,云芷从酣睡中醒来,发觉身旁的人早已经不见,连余温也是冰冷的,而他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没过多久,张嫂子便来敲门了,“小苏,你可起来了?”云芷听不惯张嫂子夫人夫人叫的,便让张嫂子直接唤她小苏,女人嫁人便该跟夫家姓,但张嫂子见兰简兮不反对,便也顺了她的意。
“这就起来了。”云芷连忙穿上衣裳。
梳洗过,云芷发觉兰简兮和张大哥都不在家,便忍不住问起来,张嫂子见她一脸急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不用担心,你家相公跟我家那口子去山里打猎了,过些时候就能回来,到时候指不定能给你打一只雪狐呢。”
“打猎?”云芷的嘴角抽了抽,这鬼天气打什么猎?也不知道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理解,张嫂子笑着解释道:“雪天里好打猎,每年这个时候,男人们出去一天,比往日里十天的收获还大,你就放心吧。”说着又感叹起来,“你家相公对你可真好,看他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大冷天的跟着山里的汉子跑出去,不就是想着给你补补身子,有这样的男人,你真是好福气……”
云芷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