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躺下好好歇着,我们明日再过来看您。”
姿英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握住姿兰的小手,她的手指长得很是细柔白女敕,而且手指纤细绵长,如没有掌骨般绵软,这个时候,被这双手握着,感觉很是舒服。
姿兰奇怪,先前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她的心境此刻真的已有所不同了么?
“你们都暂且等一等。”
姿英的话刚说完,高太夫人就出言制止道:“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事总是难免会疏忽,今日既是已经说到了这件事情,那么,也就免不得给你们每人赏一个能够贴身伺候的带回去。”
“祖母,您先好好歇一晚上再说,这事情不急的。”这一回,姿英,达振,达诚,姿兰这四人想都没有想便都异口同声。
“唉,你们几个的孝心祖母明白,你们都是好孩子,可越是这样,祖母自然越是不能够再怠慢你们了,更何况振儿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刚才全都发落了,今儿个不给他两个怎么能行?”
高太夫人微微笑着轻轻摆了摆手:“我自己个儿的身子,我知道,就说这么几句话,是累不着我的。”
“那您就轻声告诉婢子,让婢子来替您叫人吧。”这会子一同开口出言的是高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妈妈,于妈妈和荀妈妈,她们两个从小就一同在太夫人的身边伺候着,自然是最懂得她的心思的。
于妈妈和荀妈妈知道,今儿个想要叫高太夫人就此罢休,明日再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甚好。”
高太夫人微微点头,眼神同时瞟过了不远处站着低头不语的几个二等丫头,然后缓缓勾了勾手指,附在凑过头来的于妈妈和荀妈妈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婢子明白。”于妈妈和荀妈妈听后双双屈膝退后了几步。
“卷帘,自今日起你就和许妈妈一处,跟着到大公子的身边去伺候。”于妈妈率先开言,她阻力所说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一手教成长起来的二等丫头,而另一个则是高太夫人当年的四个陪嫁丫头之一,也是很得太夫人信任的。
“是,婢子遵命。”许妈妈和卷帘闻言皆都走到了达振的身后,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她们的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高太夫人此为,当然是把达振的日后的安危托付给了她们,自此之后,她们自当尽心竭力为了达振设想。
接下来,于妈妈和荀妈妈又点了三个丫头的名字,这三人也都是她们往日里亲自教出来的二等大丫头。
姿英得的丫头名唤莺语,是个身材高挑,唇红齿白的爽利丫头;达诚得的丫头名唤竹青,是一个姿色平平,但却乖巧玲珑的丫头;姿兰得的丫头名唤静女,是个小巧玲珑,看着恬静柔和的丫头。
“这几个丫头你们先带着去使唤,院子里的那些个,如若看着不太合心意的,以后祖母再给你们换了便是,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个儿。”
看这几个丫头都乖乖的在自己的新主子身后站定,高太夫人又轻言嘱咐了几句,这才挥手许了他们几个离去。
“大姐姐,祖母得的是什么病?今日生这么一次气,是不是会有很大的危害?”
兄妹四人帮着丫头婆子一起安顿着高太夫人躺下,姿英又把脉抚额的验证了一番,这才一同离了祥寿堂正房,移步往外走。
祥寿堂门前的台阶前,早已经站立着几个手提灯笼不住眼向里面张望的丫头。
这些个丫头,那是过来接迎姿英,姿兰和达诚的。
姿英出门向来不喜欢身边带着丫头,当然也是因为那些个丫头都不可信的缘由,而这些个丫头也都并不在意,每天依旧只在凝依斋里面等着,从来就没有人过来接过她,今儿个,恐怕是因为怀安轩的事情才会过来的吧?
达诚一个男孩子家的,当然也是不喜欢身后跟个丫头的,只是,今儿个还是有人提着灯笼过来接了。
姿兰不带丫头的原因和姿英差不多,而且她还是个小孩子,更加不喜欢总有人跟着的,不过,昨晚没有人过来接,今天却是冬翠提着个红通通的小灯笼来这边等着她了。
她们,这是都得了消息,心下存了畏惧了吧?
这本就是姿兰想要的效果,而且,燕国大长公主那边,估计该是早就得了消息的了,只是,她当然不便出面,本就是那些个丫头婆子的错,她出来挡着,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只是,今夜之后,如若这边园子里,有关他们兄妹四个的事情,再事无巨细的全都被送到栖凤庭去的话,那么,姿兰就再也不可能淡定的了,因为那样的话,她只能好好的撒一次泼,需要她大大的冲动一次了,她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样的程度,那样对谁都是不利的。
即便是要和人撕破脸皮去,那也是要注意一个分寸的,更何况,对面的那位是她目前绝对惹不起的燕国大长公主。
要达到姿兰想要的效果,不仅仅是她自己一个人做得全面就可以的,他们四个人,目前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所以,她约了姿英和达振,还有达诚三个人过来她的院子里观阵,当然,她也可以顺势依仗他们一二。
“四妹妹,你不用担心,祖母的身子一向都是如此,她得的是痰咳症和旺血性头痛症,就是不能太过激动罢了,不过,刚才祖母只是太过气急,眼下已经没有大碍了,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的。”
姿英安慰了姿兰几句,就挥了挥手,带着丫头走了。
“四姑娘,您确实不用太过担心,太夫人的病婢子也是清楚的,席太医早些日子就已经说过了,太夫人的病如今比之前早已好了很多。”
静女的手里也提着一个红纱糊成的莲花状小灯笼:“四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好,那就走吧。”姿兰点了点头,还冲着静女甜甜的一笑,完全没有去看站在身后,特意过来接她的冬翠。
姿兰的这一举动,冬翠看在眼里又岂会不明白?可是,她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如今,她被燕国大长公主送了过来伺候四姑娘,而她的父母家人却还在那边当差,特别是她的母亲,却是三姑娘房里的看门护院的婆子,她如今该何去何从?
四姑娘,看着是个厉害的,可是,她毕竟才只有五岁,又怎么可能是公主的对手?靠向四姑娘,是否可行且不去说它,只要看她这么小的年纪,又没有什么靠山,也不可能是个可以靠得住的。
然而,四姑娘目前却是她名正言顺的主子,她如果选择靠向公主和三姑娘,如若真的惹恼了四姑娘,那也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看今儿个怀安轩里的那些个丫头婆子的下场,他日她的下场便是可想而知的了,而且,还未必就一定不会连累了她的父母家人。
冬翠一路走着,一路上一直都心乱如麻。
回到清芬阁,姿兰先到钱妈妈的房里看了一下。
这钱妈妈倒是一个手脚麻利的爽利人,就这么一天的功夫,那些个规矩已经抄好了一大半了,可惜她如今并不能为自己所用。
“钱妈妈,你的手脚倒是很麻利的,想来做事情也是一把好手。”
姿兰手里捏着那些个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张:“而且,你的字也写的很是不错,想来以前应该也是出身读书人家的吧?”
“四姑娘您真是慧眼,婢子的先父原是后周朝的一任知府,只是,后来战乱起了之后,全家人在逃亡途中失散了,后来,婢子虽是打听到了先父母的行迹,但是,等婢子找到他们的时候,却都是已经仙逝作古的了。”
钱妈妈说着这话,双目之中早已是一片雾意朦胧的水汽:“四姑娘请恕罪,婢子想到先父母,实在是有些把持不住,并非刻意冒犯姑娘。”
“这么一点小事,我又怎么会和你计较,更何况你有只是因为思念自己的父母?”
姿兰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再给你一日的时间,明日这个时辰,你到我房里来见我,我有话与你说。”
“姑娘,这钱妈妈是这次刚从外面买来的,在这府里没有什么根基。”
在扶着紫兰会正房的路上,静女轻声说道:“只是,婢子听说,她和公主身边的叶姨娘是有些亲戚关系的。”
“是么?”
姿兰微微侧头看了静女一眼,这丫头是高太夫人送过来的,眼下能够信的人,应该也就只有她了,不过,当然不能完全都依重于她,让她生了骄纵之心:“静女姐姐,你是祖母身边的妈妈亲自教养的,我自是会看待你与别人不同,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你的提点,只是,我年纪尚幼,可能会有些地方顾全不到,我想,你是定不会看我的笑话的,是吧?”
“那是自然的,既然太夫人把婢子给了姑娘,婢子以后眼里心里就只有姑娘了,绝对不会生了二心的。”
静女闻言脸色变了变,只是那也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她便满口表了自己的忠心,还两眼瞪得老大,巴巴的望着姿兰。
“那就好,不过,常言说得好,日久方可见人心,如若你真的是好的,那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去的。”
姿兰没有再看静女那满脸惶恐的模样,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现在就把这院里除了钱妈妈之外的所有丫头婆子都叫了过来,让她们全都站在这房门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