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丫头婆子虽说刚才全都是豁出去似的打骂了一个不可开交,可是,这会儿却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心虚起来?站在徐徐而来的夜风里索索发着抖,也不知到底是冷的?还是怕的?
“四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坐在这门口风头里呢?你可千万不能着凉,要不然,祖母该怪我了。”
姿兰坐在那里并没有马上就开口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气愤之色,只是就这么淡定自若的盯着那些个在夜风里站着的丫头婆子看,就这么十几个人,就可以闹得这么热闹而嚣张,而且还不是十几个人全都在闹。
姿兰在等,等着姿英和达振,还有达诚一块儿过来,她一个人的气势太弱,尽管她其实也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捉模不透的气质,但是,她的年纪毕竟太小了,她的身形和声音也都太小了一些,她很需要他们三个人在一旁坐着,就算他们一言不发,那也是可以的。
姿兰知道,她的那两个一母同胞的兄长是不会让她失望的,而早已失去了亲生母亲的姿英也是如此,那是因为她急需要能够有可以靠得住的人,帮着她去应对她以后的人生,他们四个人,自此之后将会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当然,那也得是在她够聪明的基础上才行。
果然是没有让姿兰等得太久,这三个人在那些个丫头婆子被姿兰看得不耐烦之前,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好啊,大姐姐,原来你对我好,全都是为了怕祖母怪你啊。”
姿兰有些夸张从锦凳上跳了起来,一路小跑着扑进姿英的怀里,随即又从她的胳膊肘那里探出半个脑袋去,冲着跟在后面的达振和达诚眨眼睛:“大哥,二哥,你们快来帮帮我,我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好啊,你这才来了两天,就开始行此挑唆之事,别以为你年纪小,你大姐姐我就不会治你了。”
姿兰说的这些话,原本就是在撒娇充愣,姿英,达振和达诚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出这其中的由头?
故而,也就赶紧你一言我一语的配合上了:“大哥,二弟,你们两个可不许听她的,要不然我可不依,我是定要到祖母面前去讨个公道的。”
“大姐姐,你这是急的哪门子呢?四妹妹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她说的话哪能就作数了?”
“就是,四妹妹说话一向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也就祖母她老人家宠着她,要是被父亲和母亲知道了,定是不会饶她的,大姐姐你不必着急。”
“这们两个男子家家的,怎么会有我们女孩子家的心细,要我说呀,四妹妹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二弟,这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吧?”
这三个人站在那里一个劲的说得热闹,根本就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姿兰故意挣月兑了姿英的怀抱,高高的撅起小嘴:“你们也就只知道站在那里斗嘴皮子,就不知道帮帮我这个妹妹的忙?”
“帮忙?帮什么忙?四妹妹,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快告诉大哥,大哥绝对饶不了他。”
达振本就不是个傻的,只是平日里没有给他施展的机会,这两天看下来,他哪里还会看不明白?
“还是我大哥最好。”
姿兰笑嘻嘻的一蹦三尺高,伸过小手去一把拉过达振,又冲姿英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走,先别说了,我们一块儿过去坐下之后再说,可别忘了,祖母说等一下会送夜点心来的,你们可是真的很有口福的。”
四个人手牵着手,转回身往正房门口走。
静女,春红,冬翠和喜巧这四个丫头都是机灵的,见着他们四人往这边走,便都跑进房间里,搬出四把椅子来,端端正正的摆放在门前的台阶上。
“静女,春红,冬翠,喜巧,你们四个暂时就不用在这里站着了,今儿个夜里静女在这里的外间值夜,你们三个,明儿个我自会找你们过来的,你们只需回房里好好地想一想,你们今后究竟该怎么做就行了。”
姿兰四人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之后,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四个丫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挥手,做出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你们别看我年纪小,我这个人,你们和我处久了就会知道,虽说我这人眼里一点都揉不得沙子,但是,却是最讲义气的,如若你们可以让我点头称许,那么,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去的,我说的话到底如何?你们大可以试一试的,不过,就是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就行了。”
“是。”四个丫头低着头应声退了下去,回到屋里之后,这四个丫头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已经汗透衣衫的了。
“你们,”
姿兰的双目凌厉地扫过站在那里的,余下的那些个丫头婆子:“你们这些个看着却都是糊涂的了。”
姿兰并不想把这边的事情闹大,或者是再闹到祥寿堂去惊动高太夫人,那样子做的话,会被人以不孝的罪名狠戳脊梁骨的,随即便有自己个转过话锋来:“不过,看着你们倒还没有糊涂到家,方才倒是没有一个人想着要跑出这院门去,寻找个靠山什么的。”
“四姑娘既然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好的,那怎么就还叫我们站在这里受冷风吹?却只把她们四个给放了回去,我们这些人本就都是这府里的下人,四姑娘怎么就能如此的不同对待?”
看着静女,春红和冬翠都可以回房间去歇着了,特别是竟连喜巧都可以走了,留下的这些个摇头婆子当中,最是觉得气不忿的,那便就数是秀巧了。
秀巧原本是在姿柔的房里伺候的三等丫头,平日里因不受待见而常有怨愤之心,这回听说是要派些人过来这里清芬阁,她便特意找了个由头跑到燕国大长公主的面前表了忠心,并且特意自请过来伺候。
姿柔今年八岁了,而这秀巧今年已经十岁,而且又是一个姿容相当出众,心气有相当高的女子,在那边院子里的时候,身边的丫头婆子个个都对她有些怨怼,人缘极为不顺。
姿柔当然很是不待见她,一是觉得秀巧长得太过出众了,年岁又只比自己大了两岁,恐怕是会有机会跟着自己一同陪去夫家的;二是看着秀巧平日里眼高于顶,虽说是个办事机灵妥当的,但是,却从来就嘴上不见把门的,一向刻薄尖酸,所以,早也就巴不得把她给送出去了是了。
那日里,见秀巧自己跑到燕国大长公主面前去请愿,姿柔在一旁看着自是心花怒放了,因此便在一边极力给添说了一些好话。
燕国大长公主哪里会不知道姿柔的心思?对秀巧的来龙去脉也早就了如指掌,当即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只是,让秀巧没有想到的是,燕国大长公主就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愿,却也只是把她和八岁的喜巧安排在一个等级上,她依旧只是一个三等的丫头。
喜巧本不是高府的丫头,是这一回刚新添进来的小丫头,这样的安排,让一向都心高气傲的秀巧怎么可能想得明白?
姿英是在这高府里生活了好多年了,这里面的沟坎,她自然是看得明白的,听了秀巧的这番话,心里不禁暗暗骂了一句,回过头去给姿兰递了个眼色,又递上话去给她提着醒:“四妹妹,这样的丫头,对主子如此的不敬,难怪母亲和三妹妹都早就对她不喜了。”
姿兰闻言只是冲着姿英甜甜的一笑:“大姐姐,你说的话,我听明白了,只是,她如今既然已是到了我这院子里,那我就得要好好的待她。”
姿英的话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了,姿兰心里也有了底,这秀巧的来历算是弄清楚了,只是尚且不知道她的家人可是在府中当差的?这需要日后查问了方得知晓。
不过,姿兰打眼看着秀巧说话时候的满脸不忿,又想到之前她在那边所受的冷遇,不禁想起了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晴雯。
想到了这些,姿兰的心下已是有了计较,就等着看一看这秀巧的为人处事了,如若她只是口中说些忿怼之语,而不再去做些狠毒之事的话,那么,这个丫头也不一定是不可用的,长得好看并不是她的弱点,对于这个也不需要太过在意。
“你是叫秀巧对吧?”
姿兰心下想了一个明白,两片薄薄的小嘴唇动了动便说道:“方才的事情想来你还没有忘记吧?”
“是,婢子没有忘。”秀巧听着这话,不免低下了头,“婢子明白四姑娘的意思了,婢子确实不该上前凑热闹。”
“这便是了。”
姿兰又是微微一笑:“我先不说你们这些个人,方才是因为什么缘由才打闹起来的,只说你们目无主子,无端在主子面前叫嚣斗殴,这边是你们的不是,你们服是不服?”
“是,婢子知错了。”
那些个丫头婆子闻言全都只能低下了头,不管是心里真的服了的,还是尚有怨言的,这会子却无人再敢说话的了,只是,那答应的声音参差不齐,而且底气不足。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清楚呢?”
姿兰趁胜追击:“是不是想要欺负我年纪小?”
“不是,婢子不敢。”声音依旧此起彼伏,杂乱无章。
姿兰撇了撇嘴,轻轻的冷哼了一声:“还说不敢?你们这样子也叫作不敢吗?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们了,你们的伺候我也受用不起,我看,我还是去回了母亲,早些把你们都给打发出去,再给我换些好的来才是正经。”
“四姑娘,婢子知错了,求姑娘千万饶了婢子们这一遭,婢子们以后一定唯姑娘的命是从。”
这一回应答求饶的声音非常的响亮,而且相当的整齐,与此同时,这些个刚才还都趾高气扬的丫头婆子,个个都再也站立不住了,纷纷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就凭你们这么一句话,我就改信了你们么?”
姿兰并没有就此罢休,她也没有蠢到就此便信了这些人,只是,先就势压压她们的气焰罢了:“不过,既然你们都那么喜欢跪,那就这么跪着吧,等我心静顺溜了,自然是会再来找你们说话的,只是,你们可得给我听清楚了,我这个人一向都是赏罚分明的,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姿兰说完这几句话,就再也没有去看她们,只是转而笑着站起身来:“大哥,二哥,大姐,我们一块儿进房去吧,这里正好是个风口,坐在这里怪冷的,别冻着了你们,为了这些个没有眼色不知好歹的奴才,犯不着的。”
跪在院子里的那些个丫头婆子听了姿兰所说的这些话,那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就算是有那尚且不是真正听明白的,那也只是少数几个,只是,心下还是各怀着各自的心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