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芬阁里,姿兰身边的丫头,静女的年纪最大,眼下已是满了十八岁。
高府有规矩,只要是在高府里面任管事的,那就必须得娶府里的丫头为妻,不仅男子是如此,女子也同样是这样,就是在内院任女管事的,那就得挑府里的小厮或仆从为夫,而且,一对夫妻之中,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就只能有一人是在府里任管事的,并且这对夫妻终生都不能离开高府。
静女早就有心思,要跟着姿兰离开高府,嫁去夫家,在她的身边伺候的。
姿兰没有想到,静女竟然早就与她所中意的人,把这份心思给讲明了,而且,对方也很是支持她,居然为此而放弃了自己可以当高府管事的机会,全心全意的等着她日后的安排。
在祥寿堂征得了高太夫人的允准,走在回清芬阁的路上,姿兰看着静女,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般的执着厉害,不过,她当然知道,这样的丫头,这样的作为,是古代奴仆的典范,作为奴仆,就是要这样忠心侍主才行:“静女,你可曾想过,我如果终身不嫁的话,你又将如何自处?”
“姑娘,您何出此言?”
静女错愕的抬头,姿兰这样的话,实在是让她很难回答:“姑娘,您并未犯错,又怎么会终身不嫁?”
“静女,你想想我的处境,就可以想明白了。”
姿兰自嘲的笑笑:“你只需答我的问话便可。”
静女低下头,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姑娘,即便如此,婢子我也愿意终生伺候姑娘,跟随在姑娘的左右,反正,婢子就是跟定姑娘了,除非,姑娘您不要婢子,硬是要撵走婢子。”
“那我就成全了你的心意。”
姿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明日我就去外书房找父亲说这事,让卢青那小子好好准备准备,等着迎娶你过门。”
“谢姑娘成全。”
静女屈膝行了一礼,心里自然是是十分的欢喜,只是脸上还是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让她看着频添了几分妩媚。
回到清芬阁,姿兰把秀巧,春红和冬翠都叫进了房里,这三个丫头也都十五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和静女比一比,当然就没有那么的着急了。
姿兰没有想到,秀巧一听是这件事情,就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姑娘,婢子早就立志终身不嫁,姑娘如果不信,婢子现在就剪发明志。”
说完了这句话,秀巧出其不意的一伸手,从矮几上放着的针线笸箩里,抓过一把小剪刀来,对着自己的发尾就是一剪刀:“姑娘,婢子此生就尽心伺候姑娘,姑娘您去哪里,婢子就跟着去哪里。”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是绝对不能随便损坏或是削剪的,秀巧的这个举动,就是明确的表明,她所说的话全都出自肺腑,是绝对不会有更改的道理的。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了你,你起来吧,回屋去好好的梳洗一番,再过来伺候。”
姿兰并不知道秀巧为何要立志终身不嫁?不过,既然她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就如同覆水难收那般,她也就只能照她的意思全了她的心愿了。
“姑娘,婢子也愿意终生跟随姑娘,随侍在顾姑娘左右伺候。”
秀巧起身离去之后,春红和冬翠这两姐妹也双双跪了下来,这让姿兰有些措手不及,这两姐妹,那可是早就已经定了亲的,那是两年前,由她们的父母做主,在高府外面找了两个一般的小户人家的小子,给定下了终身。
对方人家的父母听说是高府里面,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模样又长得齐整,那是千愿意万愿意的,一得信就上门送了聘金,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你们两个可是快要出府嫁人的,怎么也说起这样子的话来?”
姿兰挥了挥手:“有什么话快起来说吧,这跪着多难受。”
“是,婢子遵命。”
春红和冬翠应身站起身来,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色:“姑娘,婢子就是嫁了人,以后也是愿意再回来伺候姑娘的,姑娘身边,不仅仅只需要丫头,而且还是需要媳妇子,不是吗?”。
这两姐妹,原来是和静女所想的一样,是在等着随她出嫁去夫家,以后也一直都留在她的身边伺候的。
“既然你们也这么说了,那好,那我今日也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
姿兰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的身份看着尊贵,实则却很是尴尬,这个你们应该是早就看得明白的,所以说,我就很有可能此生都会不嫁夫婿,而孤独终老,也许还会离了这高府,而出去独居,你们可都要想明白了。”
姿兰此话说完,春红和冬翠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面对面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面对姿兰:“姑娘,婢子都想得很明白了,不管姑娘如何,不管姑娘去向哪里,婢子都愿意终生尽心伺候而不会后悔。”
姿兰双眼盯着春和冬翠看了半晌,见她们目光坚定,脸上的神情泰和,也就只能点头应允了她们。
“姑娘,婢子有话想要对姑娘说,不知婢子是否可以进来?”
春红和冬翠的了姿兰的准信,满心欢喜的转身出了房门,谁知,她们两个刚走不久,一向沉稳的喜巧的求见声,却在房门外突兀的响起。
姿兰闻声心中微转,喜巧这丫头年纪不大,是这几个丫头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过,她一直以来都处事稳妥,从来都不会冒冒失失的有什么失策之举,既然她这会儿如此急着想要进来,想来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想到这里,姿兰便冲着房门外说道:“喜巧啊,又是你就进来说吧。”
“是,婢子遵命。”
姿兰的话音刚落,喜巧就在房门外应了一声,随即,房门被推开,她径直走到近前,低着头,直直的跪了下去:“姑娘,婢子给您磕头,求姑娘成全婢子的心愿。”
呃今儿个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呀?怎么每个丫头进了房里来,所做的第一个举动,全都是下跪呢?姿兰扼腕:“喜巧,有什么话你就说,不用这么跪着的,你起来再说吧。”
“是。”
喜巧站起身来,姿兰一向都喜欢爽快,她身边的丫头,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在她跟前扭捏作态的:“姑娘,婢子早就在我娘的坟头前立过誓,婢子这辈子终生都不愿意嫁人,既然跟了姑娘,姑娘对婢子又恩同再造,婢子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姑娘就如同婢子的亲人一般,无论姑娘去向何方,无论姑娘此后前路如何,婢子都愿意跟随姑娘,伺候姑娘,绝无二话。”
“我刚才所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姿兰抬眼盯着眼前站得身姿笔挺的喜巧看了半晌,她没有想到,这平时少言寡语的丫头,竟然一口气说了那么些的话,而且还语气铿锵,意态坚决。
“是的,婢子方才正巧是在房门口站班,因此姑娘所说的话,婢子全都听见了。”
喜巧说到这里,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又接着道:“婢子想,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秀巧,春红和冬翠她们都向姑娘明了志,叙了心愿,那么婢子心里也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万没有更改的意思了,所以,婢子就斗胆进来说个明白,姑娘您日后心里面也好有个数。”
喜巧年纪最小,尚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所以姿兰今日就没有叫她进房来询问,没有想到,她竟是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是,姿兰看看喜巧,又想想秀巧,心中明白,这两个丫头,都立志终身不嫁,可能都是有难言的苦衷在里头的,日后的了方便,得好好的问问这其中的缘故,也可以做到心中真的有数。
不过,既然喜巧的话已经那么斩钉截铁的说出口了,想来她也真的是早已深思熟虑,又是在她的亲娘的坟头前发的誓,姿兰当然只能应允了她,全了她的心愿:“嗯,好,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那就这样吧,我答应你了你回去站班吧。”
卢青是在高怀德的外书房里面当差的,这个小子姿兰曾经见过,长得眉清目秀的,是个很腼腆的小子,没想到,他和静女彼此之间,是早就互相有了心思的。
卢青是高府的家生子,他的父亲是外院库房那边的总管,母亲是大厨房里面管采买的二等厨娘,他们两个依据规矩是不能够出府去的。
但是。卢青却是可以的,因为他至今还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仆从小厮,只专管外书房的打扫和向外送信这些个小差事。
姿兰把卢青和静女的事情,对高怀德一说,他自然也很高兴,就一口应允了下来。
卢青的父母得了准信,就赶忙回去着手准备了聘金,他**还特意亲自跑了一趟清芬阁,给姿兰送来了谢礼。
好日子定在九月初十,相距眼下的日子还有半年之久。
高太夫人拿了四十两银子和两匹锦绸的添箱礼给静女。
燕国大长公主得了消息,也紧着给添香和绮霞配了人家,而且,还给静女送来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匹绉纱锦缎的添箱礼,话还说得相当的客气得体:“公主说了,静女本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又是这边第一个出嫁的,这一点点的礼金,就算是过来凑个趣的。”
这么一来,姿兰对添香和绮霞这两个丫头的婚事,就不能装糊涂不闻不问的了,她给那边也送去了添箱礼,一个人添了二十两银子。
静女这边,她除了二十两银子的添箱,另外还悄悄给了她两张票面五十两的银票。
添箱礼是明面上的,姿兰不能越过高太夫人,也不能越过燕国大长公主去,给那二十两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那两张银票,姿兰是私底下给静女的,是为了让她以后放在身边,可以傍傍身或是急用的时候拿出来用的。
这是后话,现在这里表过,之后不提。
但说眼下,清芬阁的院子门口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而且,还等不及丫头的通报,就直接急急的冲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