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张大志和桂芳并没有来找她,想来也是,张大哥为人朴实憨厚,即便自己能给他们一家更好的生活,可是他却多半不会接受这样的无功之禄。
人各有志,既然他有自己的思量,也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只会尊重人家的选择。
那一日回来后,钟离并没有留下,三天里,洛歆只看到了他两次,而那两次里,只要一对上洛歆的目光,他就会立马转身离开。
在心底,她不仅仅把钟离当成生死相交的朋友,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大哥……
可是钟离的心思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沟壑,他明白,她也明白。
她惟愿,某一日钟离能看透,两人如同亲人一般相处。
可是三日后,即将启程,还未见到钟离的身影,倒是桂芳和张大志带着大丫和虎子来跟他们送行。
见到楚昀,两人稍有些局促,洛歆示意他们不用行礼,也不要紧张,可楚昀除了面对洛歆时会绽放笑容,面对其他人时,多是沉着一张脸。
沉着脸只是没表情的表现,可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配上这张沉着的脸,除了洛歆外,其余的人皆会胆战心惊,生怕龙威一怒。
楚昀恐怕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令人不安,于是抱着两个儿子跟洛歆递了个眼色,就转身离开了。
桂芳和张大志在楚昀离开后,明显松了口气。
洛歆微笑着对张大志和桂芳道:“大哥和嫂子决定了?”
张大志没有说话,桂芳开口道:“多谢妹子好意了,我们一家习惯了村镇生活,这要是入了京,恐怕过不来那种日子,况且这里自由自在,我们一家也没什么好求的。”
洛歆拉着桂芳的手笑道:“是啊,这里的日子的确比京里好千倍万倍,别人就是想求也求不来这样安稳自在的日子。”
张大志也跟着点了点头,洛歆伸手招过大丫和虎子,模着两人的头顶道:“两个孩子也都长大了,恐怕以后我也难再见你们,”说着从怀里模出两块玉佩,递给大丫和虎子一人一块,“婶子要走了,这玉佩你们拿着玩儿。”她有心想帮助桂芳一家,可是人家喜欢这样清贫却幸福的日子,但她知道大哥家并不富庶,若是给银子,他们也定然不会收,不如给两块玉佩,意义不同,要是急了也能换些银子用。
可张大志却是个牛脾气,眼睛一瞪,两个孩子谁也不敢收玉佩。
“大哥,这是我做婶子给自己侄子侄女留的一点玩意,你不要管。”说着硬将两个玉佩放进大丫和虎子的手里,“你们好好读书,以后来京中看婶子好不好?”
两个孩子怯怯地看了眼张大志,张大志被洛歆一堵,也不好再开口,两个孩子见了,才轻轻点头道:“好”
洛歆笑着站直身子,又和桂芳说笑了几句,张大志才突然打断洛歆道:“妹子,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启程吧,你……你相公都转过头来看了几次了。”
洛歆闻言,转头看去,果见楚昀正转头来看她。
洛歆笑着转回头,对桂芳和张大志道:“那好吧,嫂子和大哥保重,若是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们的。”
又拉着手叙了一番,才终于踏上马车。
原本洛歆是想等钟离回来再离开的,但楚昀的行程已经规划好了,且他离京这么久了,恐会生出乱子,于是按原定计划一起离开,况且她留了书,以钟离的功夫,想找自己很快便能找到,只是……她叹了口气,只是钟离恐怕也不会再轻易露面了。
楚昀见她叹气,把楚暄往她怀里一放,“在想什么?”
“没什么,”说罢她转过头看着楚昀,“你出来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楚昀见她微皱着一张脸,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能有什么问题。”
马车刚驶出李家村不久,队伍就突然停了下来。
楚昀停住话头,转而问着外面的侍卫,“怎么回事?”
“是钟大人……”钟离曾经做侍卫的时候,官居侍卫队长,所以楚昀身边有人还认识他。
洛歆听闻,把楚暄再次放入楚昀怀里,而自己则挑开帘子看向外面。
楚昀看着怀里的两个儿子,摇了摇头,也没出声阻拦她。
洛歆跳下马车,远远地看到钟离站在队伍前面,并未往这边走一步,似等着自己过去。
迈开步子,缓缓朝前走去。
待走到钟离面前,洛歆佯作什么事都没有,笑道:“你这几天可是玩够了?家都不回,我还给你留书的。”
他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抱着剑交叉在胸前,脸色沉凝。
洛歆这才发现,当初那个俊朗阳光的少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退去了那层青涩,变得面容沉毅,不苟言笑。
压制住心底的叹息,她轻轻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一起走吧,回京去。”
洛歆说完,本以为他会跟着自己走回队伍,可是钟离却一动不动,俊朗的五官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清晰,原来他的眼睛也黑得如一潭幽泉,只是那双眼睛里面潜藏着的她的身影,那么淡,那么浅,以往她从没发现过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感竟如此强烈。
“钟离……”她被他眼中的感情骇得退了一步,轻轻喊了他一声。
钟离好似回过神来,转开了头,不再看她,然后才用他那原本清朗现在却夹杂着几分沉重的音调说道:“我来跟你辞行的。”
“辞行?”
钟离点了点头,“是的,我该离开了,他会好好保护你,你……”再也不需要我了……这些天他看得清楚,楚昀是真正爱上了她,否则曾经那样霸道冷肃的帝王不会像这样来宠着一个女人,甚至这个女人明明超过了他曾经的底线,他却依旧含笑以对,即便他不服气,即便他认为自己做的不一定比他差,可是他却不得不退场,因为从始自终,她的眼里都没有过他。
所以,他做得再好,付出的再多,都没用,他比不过他的,是她的心
曾经她总是愁眉不展,笑意不达眼底,他多么想为她抚平那些黯然,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她的心都始终闭合着,可是他一出现,她的心就裂开了缝,原来不是打不开,而是他,不是那个能打开的人!
看到她现在的幸福笑容,他心底虽然如扎了根针一般地痛,可是却为能看到她这样的笑容而高兴。
只要她幸福了,就好
“你要离开?”洛歆微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点了点头,“我一直想闯荡江湖,如今了无牵挂,正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你决定了吗?”。即便心里舍不得这个如亲人一样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男人,可是她也知道,兴许离开,他才能彻底忘记自己,他的人生还长,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好的姑娘,相守一生。
钟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那好吧,既然是大哥的愿望,那我也不强留你了,只是别忘了,以后常来看看我。”
“你叫我什么?”钟离转过头来,声音有些不稳。
“你我一起共过患难,经过生死,我早已把你当成我最亲的亲人,如果你不嫌弃。从此后,我就叫你一声大哥了。”
“大哥,大哥……”钟离反复念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可是声音却有些变调。
过了良久,钟离的情绪才渐渐稳下来,“好,以后我会去看你的。”说罢,竟转身要走,仿佛多停留一刻,心底那被钝刀子磨的痛感就会越强烈。
洛歆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步无论如何也要跨出去,只希望他以后能幸福。
正匹自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突听身后一连串错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小桃踉跄而来。
步伐太快,以至于几次差点跌倒,走到洛歆面前,小桃表情变了几变,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望着钟离,“小姐,我要去找他。”
洛歆点了点头,看着失魂落魄的小桃,“去吧……”
小桃“嗯”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哽咽,再没有说哈,朝远处那个渐渐变小的身影跑去。
直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洛歆才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上车的时候,却见楚昀正抱着咧嘴大哭的大儿子轻拍哄劝,脸上表情很是纠结,见到洛歆回来,脸上马上一松,“快来看看儿子,怎么哭个不停。”
她看着楚昀和儿子,心中感慨。儿子,老公,现在都在她身边,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三个人,这种感觉让她刚刚送别钟离的那丝难过和抑郁慢慢缓解,看着楚昀逗弄儿子的模样,她轻轻笑了……
暄儿靠到她怀里的时候,咧着的嘴渐渐收了回来,许是闻到妈妈身上的味道,睁了睁眼,复又闭上,然后再次沉入了梦想。
看着儿子熟睡的模样,楚昀叹了口气,“这两个小子真是太会折腾人了,只要你不在,就跟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