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冯,”豆卢氏低声唤了一声,盯着冯氏笑得有些扭曲的脸,声音虽低却充满了之前从未显示过的冷硬态度:“你伤心归伤心,可莫要胡乱说话!你想要争宠任你耍手段便是,可你要是想动元元,我就是拼死也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阿冯,我在这王府耗尽青春,二十余截风风雨雨,比你的年岁还大!你真当我不过一个没用的木人泥偶吗?”。
冷冷丢下威胁之言,豆卢氏也不去看冯氏的脸色,转身径直出了“清澜堂”。院中受罚的奴婢们早已散去,正有几个小宦官收拾院中杂乱。王英负手而立,远远看到豆卢氏,已回身深施一礼。
豆卢氏淡淡点了点头,也未说话,缓步而出。却没有往“萱堂”去,而是一路绕到了“涤心阁”中。
因是今日受罚的有四五个都是“涤心阁”的人,此刻“涤心阁”便显得有些不平静。
叫住慌忙跑过的侍女,豆卢氏才知李元姐妹并不在房中而是在后面耳房。垂下眉,豆卢氏想了想后并没有令人去唤她二人,反是自己往后面耳房寻去。
人还未走近,便听得房中传出压不下的申吟与呼痛之声。一个小婢女端着水盆自房中走出,一面挑帘一面还回头望着房里。若不是素琴一声低咳惊醒了她,险些便撞在豆卢氏身上。
低头看看她手中早已染红的半盆血水,豆卢氏抬手逐退婢女。迈近一步,正好听到里面飞雨哽咽着道:“奴婢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用上这‘雪肌膏’呢!贵主还是收起来吧!奴婢只用那些普通膏药就成了。”
“怎么?你是想留疤吗?”。李元扬起眉,睨着缩着身子的飞雨道:“你们既然发誓效忠于我,那此后我便视你们作心月复,既是心月复,一盒‘雪肌膏’又算得了什么?”声音微微一顿,她的目光中透出些许温情:“你们也知我的性子。谁人对我好,我便对谁好。别说一盒御药,就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我也绝不会吝啬。”
隔着一道竹帘,豆卢氏静静望着李元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意。虽然尚显稚女敕,可……到底是姓李的。
一声低咳,她缓缓走进房中。原本一直沉默地坐在一张胡床上的李仪便立刻迎了过来。趴在匡床上的飞雨和紫烟也更显不安起来。反倒是李元,仍是温言道:“不用那么多礼了,你们好生歇着便是,早占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又回过身挽着豆卢氏笑道:“阿母纡尊降贵,只会吓到她们,不如我们回去说话吧!”
豆卢氏一笑,却不曾移步。反倒沉声道:“元元,既然你要去三郎那里小住,何不现在便动身呢?就连这两个婢女也一并带去便是……”
李元目光一闪,试探着问道:“阿母,你是怕……”
“怕什么?”豆卢氏抬手抚着她的头,柔声道:“你是大王的女儿,堂堂县主,这相王府中,谁敢欺你?虽说是阿母,就是你阿爷也不会答应。阿母不怕,只是不愿你为这些纠葛影响了心情。反正,你也喜欢去五王宅作耍,便去多住几日好了。”
虽然满心欢喜,可李元到底有些不舍。听了豆卢氏之言,她又如何不知慈母心意呢?豆卢氏二十余载都少与人争斗,可今后却大概要为她这个女儿破诫了。
“阿母,我留下来陪你。”李仪低喃着,伸手揽住豆卢氏。豆卢氏闻言浅笑,却还是推开了她,“阿母不用你陪,你同元元一起出去散心便是。乖了,去收拾东西……元元,”冲着李元使了个眼色,她也不同二人一起出去,只笑道:“我同这两个丫头有些话说,你们先去收拾吧!”
趴在床上的两个少女,眼看着豆卢氏含笑送出了李氏姐妹,又回过头来望着她们,不禁大感不安。不说飞雨变了脸色,就是紫烟也有些忐忑。
虽然豆卢氏从不为难下人,又总是显得和蔼温善,可那种自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却仍让她们不敢放肆,甚至远比在自己主人面前更觉拘谨。
没有近前,豆卢氏只是坐在李仪刚才坐过的那张胡床上,静静地望着两个婢女。直到飞雨终于耐不住,囁嚅着低语“夫人……”时才移开目光。
温然一笑,豆卢氏的声音仍是温柔:“今日之事,究竟是谁闹出来的我也不问、不追究,甚至保证就是以后也没人就这事来找你们的麻烦……”
她这样漫声一说,二女却都是大喜。虽然这会逃出生天,可两人也心知肚明冯孺人绝不会就这样放过她们。这会儿突然听到豆卢氏的保证,却觉好似突然得了护身符一般惊喜交加。
看着二女挣扎着要磕头谢恩,豆卢氏也不阻止,只是平声道:“你们莫觉得我的保证便是你们的护身符,若这样想不只是枉费我来与你们说这一番话,更是负了崇昌县主的救护之恩。”
因豆卢氏郑重提及李元的封号,二女便也不由得肃穆以对。紫烟更是垂下眉似乎若有所思。豆卢氏看着她们,便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们记好了!不只是今日,以后,也只有崇昌县主才是你们唯一的倚仗。若还想在王府立足,就切莫忘了今日对县主所立的誓言,否则……”没有继续说下去,豆卢氏只是冷然一笑。目光扫过二女后便无声离去。
看着豆卢氏的背影消失在竹帘外,飞雨再也撑不住,直接趴在床上,脸紧紧地贴着身下柔软的褥子。喘了一口粗气,才扭头去看另一头的紫烟。
抿了抿唇,她低声道:“还好你今天没再逞强,要不然……”吸着鼻子,她的声音又带出哭腔:“我恨死你了……”
紫烟看着她,眼圈一红,也有些哽咽:“我知道,其实这院子里的人个个都厌烦我。只有你,在宫里时便……待我好……前些日子,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啦!”飞雨抹着眼睛,咬牙道:“那天你扯掉了我足足一大把头发你知道不?”虽然是在嗔怨,可是在狠狠瞪过紫烟一眼后却是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谁叫认了你做姐妹呢?一世人,做了姐妹,也不容易。当年一起被没入宫中的,也没剩几人……”低喃着,她垂下眼帘,掩不去突然的低落。
紫烟咬着嘴唇,也是半天没有说话。想当年,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可惜一朝祸至,父兄获罪问斩,她也成了官奴婢没入掖庭。所以比起旁人更是加倍小心,生怕行差踏错半步便惹来祸事。可没想到,她就是再小心,今日也是……
曾经以为,她或许也可以同上官女官一样于尘埃中再绽放出美丽花朵。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仍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
低声叹息,叹过后却是仿佛突然之间便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重石。或许,她的梦早就该醒了。没有足以匹配的能力,还妄想什么一步登天成为有品级的女官?哼……
撑起身,紫烟一声闷哼,却仍下了床,抓起桌上的玉盒便要给飞雨上药。飞雨略一迟疑,“紫烟,真要用贵主的药吗?这药可是大王赐的,听说就是宫里也没几盒,平日连贵主都很少用。”
“正是因为贵重,所以才要用。”紫烟垂下眼帘,淡淡道:“我既然发了誓,以后便只对贵主一人忠心。这盒药,也是用得起的……”有一句话,她没有说。既然贵主拿了这药出来笼络她们,不用反倒是她们不识抬举了。
飞雨睨着紫烟的脸色,忍不住小声道:“崔娘子那边……啊,你莫恼,是我不好,不该提她。可是,紫烟,你说今日这事是不是透着些古怪?”
“什么古怪?你莫说你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紫烟冷笑:“今日之苦,还要多谢你的好姐妹……”
飞雨一噎,垂下头去涩声道:“我知道你恼了绿云,怪她竟然都没有出面为你我求情。可那样情形下,或许她也是自身难保才……”到底是说不下去,飞雨抹了下眼睛,咬着嘴唇,过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道:“其实,我也知道的,我也想了的,可是却不愿意相信……那是绿云啊!和我们一起相处了四年的姐妹……紫烟,是我连累了你。不该拉着你去,还一心想让你们重修旧好……是我太笨了!”
瞥着她,紫烟一声低叹。拍了拍飞雨的背,低声道:“不要去想了。到底身体不同了,她虽然现在还是侍女身份,可谁知什么时候就会成了孺人或是夫人呢?咱们只做好了本份也就是了,或许,以后会被指个好人……”
飞雨沉默无语,只觉一股压不下的悲伤从心底泛上:“指个好人?咱们这些官奴婢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吧!还能指望什么?便是日后生了孩子不也还是奴婢,年年岁岁,世世代代……说再多,也不过是个奴婢嘛……”
掩面低泣,她趴在床上,心口揪痛,竟一时连臀上的伤处都觉不出来。
紫烟却是捏紧了手中的玉盒,转目望向房外院中绰约的人影。涩声低喃:“或许……若是……”贵主啊,我许以忠诚,你能否报我以自由呢?
PS:折腾了半天简介,还没最后定怎么改。求毒舌,找不足,凡是言之所物者皆加精给积分。
重点:闷不闷?有拖文的感觉吗?女主性格如何?不吸引人的地方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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