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希,你终于来了。
明明是一句饱含期待的话语,悠悠却听出了其中的杀气。心咯噔一下,她刚刚在廊上大声呼喊,那个等着慕容希到来的人会不会循着她的声音找到她,然后牵连无辜呢?
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这毫无逻辑的想法弄得她异常紧张,即使这里是日沉阁,但没有南宫谦在身旁她还是不安心。下意识地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掌心触到那光滑的墨玉玉珠,一直扑腾扑腾跳得厉害的心脏瞬间就开始了正常的节奏。这是她自戴上墨玉手镯开始后便养成的习惯,总是不自觉地便握住手腕,盯着那上面的墨玉长久的凝望。慕容夕岚刚消失的那会儿,她需要依靠凝珠来获取安全感,有了手镯,她便靠这手镯上的墨玉了。
她这前世今生,总是跟墨玉扯上关联。
就在悠悠定下心来的时候,有急急的脚步声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但却在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有声音说:“老爷,慕容姑娘在门口拦着呢,始终不让进来,怕是要动手了。”
没有回答的声音,只听得双重脚步声远去。来不及思考,悠悠匆忙从护栏上跳起来——好机会,跟着他们走,一定可以寻到她熟悉的路线。去年暮秋的时候来到日沉阁,不是被关在柴房,就是南宫宣一路护着,她对日沉阁说不上熟悉,只记得经常走的路线,刚才太过急于逃离那正在对峙的父女,她才慌不择路错过了自己熟知的路线,好在,好在这僻静的地方还有人来……
她的衣摆被疾风带起,与那扇吱呀打开却未阖上的门一样被风吹得呼啦呼啦作响。经过那扇门时,她不自觉扭头看——满目的牌位,层层叠叠摆满了整个条案。又是一惊,她踉跄一步,身体朝前倾去,怕是要摔个结结实实的大跟头。然而,她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被一股力道抓住了左肩。
廊上的烛火照亮了那张没有一丝笑容的脸。悠悠的嘴巴翕合几下,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被唤作“老爷”,那一定是南宫谦的父亲南宫楚汉,她要跟在他后面离开此地,怎么会不被他察觉呢?
“你是谁?”南宫楚汉先问出了口。
“我……我跟南宫谦一起回来的……”悠悠结巴了半天,出口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那张脸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确保悠悠站稳后,撤了她肩上的力道。“那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也是不带任何感情。
悠悠整整衣服,实话实说:“我迷路了。”
南宫楚汉微微点头,侧脸去唤身后的中年人:“佟叔,你带她去东边的园子。”
“是”那中年人应着便上前领着悠悠离开。
绕过第一道回廊的时候,悠悠回头看,南宫楚汉还站在那里,透过那扇没有关上的门望着屋内。烛火下的背影,与南宫谦颇相似,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比当初不待见她的南宫谦还要严重。
“那是南宫楚汉,日沉阁的阁主。”悠悠在心底告诉自己,“兰薇说日沉阁灭了永阳寨满门,那他就是我们永阳寨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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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转身的决绝,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的红色让慕容希忽地心口一痛——他好似失去了一切,情人还有女儿。而她们的离去都与面前这幢快要对他关上的建筑有关,她们离开了他,进了这里。
“烟儿”他试图挽留。
那一抹红色听到这样的呼喊丝毫没有停顿,反而离开得愈发快了。
乌云蔽月,没有一点星光。他怔在那里,脑海却忽然浮现姑苏城外的那个小山坡,也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有个女子来寻她,言辞之间带着亲近的渴望,但他却一直冷冷的,急着要推开她。因为,潜意识里他拒绝承认她是他的女儿。然而,在她已经消失很久后的今日,他才醍醐灌顶般明白谁最在乎他。
那是慕容朝烟分出来复国的灵魂啊,是他们慕容家复国的希望啊,他却亲手推开了她,从未真正关心过她,支配她做太多的事情。她也被困了千年,但却从未诉过苦……
暮秋时节的风不休不止,从街头一路刮到街尾,街中央的慕容希只感觉自己处在风的漩涡中间,要被这风卷走一般。他后退数步,刚站定,手指微动,拔剑出鞘,将将格住那刺来的一剑。
“嗬,反应还是挺快。”南宫楚汉见那一剑被格开,迅速转换招式,招招毙命。
“南宫楚汉?”慕容希一面表达了不小的震惊,一面疲于应付。
“你来了日沉阁,自然要做好与我照面的准备,为什么这么惊讶?”南宫楚汉颇好奇地问。
“我惊讶地是你突然出手”
“同门切磋技艺么,这有什么奇怪。”
“嗬,是要试探我的武功吧?”慕容希道出南宫楚汉内心的愿望,循着他的路线一路飞离日沉阁的大门口。
终于空无一人的大街,只有风不知疲倦地来来回回。那敞开良久的红漆大门终于被关上——似乎守门的人一直在等着他们离开才阖上门的。
半空中的凉意更甚,尤其是此刻已是深夜,露珠开始凝结。百招过后,两人还是未分出胜负,只好暂时停下来喘息。慕容希站在屋脊上觉得疲惫无比,他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日沉阁,好好想想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但南宫楚汉显然并不放过他。
“慕容希,你该谢谢我”
“谢你在我们体力不平等的情况下比武么?”慕容希不无嘲讽的问。
“谢我如今收留了你的女儿,谢我昔日创造环境让你和你的巫女温存”
慕容希的疲倦一扫而光,他双目大睁,那花容的脸上渗出灰色来:“这么说,永阳寨真是你灭的?”
“你不是早在数月前就该知道么?难道你不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啊,我怎么会想到一向正派且宅心仁厚的南宫楚汉会灭了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寨子满门呢?”
“那个苗族的寨子确实与我无关,但却与你有关啊我是在帮你啊”
“说清楚一点”
“你带着那个巫女逃出来,却没有远走高飞,终有一日会被发现,我只是在你们被发现之前,灭了你们的敌人而已”
慕容希沉着脸欺近南宫楚汉,握在剑柄上的指节开始泛白,手腕轻转,剑尖直指南宫楚汉的咽喉:“这荒谬的理由,傻子才会信”
剑尖的寒光照亮了南宫楚汉眼里的阴暗——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只有在真正的对手面前,他才会露出内心深处的愿望。
“我要你沉迷美色不能自拔,我要你忘记复国的使命,我要你退出江湖不再与我争这武林地位”
“那个巫女不能死,所以那个苗族的寨子必须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