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里,装聋作哑接近失明成为了焦小鱼保护自己的有利武器。
以前喜欢看门的她突然变得喜欢串门了,只要领导前脚一走开,她立马从自己的办公室里销声匿迹,有多远走多远,尽可能的不和余久洋单独处在一起。
那孩子脸上的微笑在她看来多少带着点不怀好意,那直勾勾的眼神里有的多半也是对她的嘲讽,颜面扫地的她恨不得让时间过得飞快些,最好白天只有两三个小时,其余那段漫长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一种无时不在的尴尬一直陪伴着一脑子浆糊的焦小鱼,她不能也不敢猜测那天发生的全部事情,却又情不自禁的要不断想起。
老天啊,那天晚上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不知道!
每天看着徒弟那种若无其事对待自己的亲热模样,她心里不免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想开口骂人,又怕丢脸,想极力咽下,却又卡得难受。
每当看到余久洋带着含义多多的笑脸想要说起那天的情形,她总是害怕的连连摆手,板着脸高声呵斥住余小弟那即将打开的话闸。
在她看来,余久洋没有说出来的事实真相就是一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开,那无尽的灾难必定就此涌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能乞求着这种尴尬的日子快点过去,让自己最终能够淡忘它,正视它,然后再平静坦然的对待这个徒弟。
脑子里没什么杂念的余久洋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天真的他本来还想向师傅谈谈那天晚上的事情,尤其是那段自己英雄救美的光荣事迹,看能不能得到些表扬,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都行,如果能双丰收那就是再好也不过了。
可在焦小鱼面前绕了千百个回合,赔上了不同造型的笑脸,那焦小鱼仍旧没有一点想知道事情经过的意愿,他也就慢慢压制住了心里的一团起劲,压制住了脑子里的十万个想不通,陪着她一起闷声不响的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八小时工作日。
待踏进了风和日丽的四月间,经过无数个日夜的洗刷,终于缓过气来的焦小鱼有了点松动,可以稍微自然点的和那个快被晾成鱼干的可怜徒弟说话聊天了。
可从前那种把个徒弟呼来唤去的武则天架势却始终没有再出现,一般只是很正常的问话很正常的解答,那种浅浅的微笑里带着生分,无形中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余久洋的不适应还在持续,这个小鱼姐她到底是怎么啦?不阴不阳半死半活的,难不成是酒精中毒产生后遗症了?
不像。
要不就是假酒烧坏脑子啦?
更不像,她聪明着呢!人精一个!
小鱼姐你知不知道,我那么卖力的做事情,我并不是想得到你的表扬,真的不骗你,我就是想让你理我,你不理我,我很难受,你不骂我,我也很难受,你知道吗?
午饭时苏维从楼下钻了过来,端来一大碗颜色油亮的小青菜让小鱼尝尝,见焦小鱼大口大口的吃得很受用,就神秘兮兮的要她猜这菜是哪来的。
让你猜三遍,猜对了算你厉害。
“哪来的?还不就是买来的,或者是哪个扫地阿姨要讨好送给你的,再要不就是你偷偷去拔别人地里的菜,不然还能从哪来?总不见得是你自己种出来的吧?”焦小鱼懒洋洋地不愿意多动一下脑筋,这种话题有什么意思。
“嘿嘿,偏偏就是俺自家地里种出来的,绝对的绿色环保无污染蔬菜。”
见那焦小鱼瞪大眼睛一脸不信的样子,又提高嗓门说道:“你这是干嘛呀,用不着惊讶成这样吧,当然不是我亲自动手,是我那公爹摆弄的。”
这之后的好半天,一嘴油的焦小鱼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苏维的公公是个勤快而且拎得清的老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在这里日子紧巴并不好过,就提早把老伴和三个孩子带回了老家,没几天又独自一人转了回来。
他老人家来干什么呢?
一开始他只是起大早贩点蔬菜到弄堂口去卖卖,但也没什么利润,又是被城管抓,又是被其他做生意的欺负,反而人给拖得很疲劳。
后来无意中他看见楼房外有好大一块野草疯长的废弃工地,就动起了开荒的脑筋,这整地播种的活对于老人来说反而是轻松的事情。
几个早晚忙下来,他就翻好了一大块地捂上肥料,又过了几日已经撒上种子浇好水,没多久就轻轻松松顺顺利利的吃上了新鲜的蔬菜,那多余的菜还被老人陆陆续续挑到了自由集市上去卖,刨去了所有的成本,那收入比吴龙的还要多上一大截。
瞧着苏维絮絮叨叨那副得意样的俗样,焦小鱼想着吴龙的委屈就有点受不了了,斜着眼睛开口挖苦道。
“这会儿你就光知道咧着大嘴朝我笑了,你也会轻飘飘地向我炫耀说家有一老赛过一宝啦?瞧你那一脸的势利样,怎么看怎么像个没念过书的俗女子,想当初进大学时你比我分数还高九分半呢,全校谁不知道来了个三年高中回回拿第一名的高材生。”
“那都是遥远的过去式了,好汉都不提当年勇呢,更何况我这种女人了,书念得再多,学位念得再高,可一踏上社会,都是白痴一个,只要你没硬后台没关系网,那这个社会大学就会毫不留情的打击你,把你从前的一切成绩都全盘给否定掉,然后依着它自己的性子把你改造得面目全非但却透着实在,比如我,现在不就是活月兑月兑的俗人一个,看看,仔细看看,我全身上下哪还有半分的书卷味,有的只是厨房的油腻味和卫生间的洁厕精味。”
苏维含着满月复心酸一字一句的吐着结论,这结论是如此的沉重,压得两个女人低下了头弯下了腰,然后重重地叹气,再叹气。
两个好友就这样相对着沉默了,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是事实,可单凭她们的力量又没有办法来改变它纠正它,是嘛,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苦读了这么多的书,集聚了满月复的学问却一点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偏偏那坐一旁超级不识相的余久洋还跑过来凑趣,笑着问苏唯:“有这么严重吗?我怎么没觉得这个社会有什么可怕的,天天日清月朗的,就是下雨也是清清爽爽的。你说的也太夸张点了吧苏维姐。”
“切,你还好意思说,你也不想想自己念的是什么野鸡学校,那里面和社会大学能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个高级托儿所罢了,你在那里面闭着眼睛瞎混了好几年,早就给熏陶得和社会青年差不多了,一出来当然没什么不适应的,你那破学校和社会上早就同步得没半点月兑节了。还有,你是什么人哪?你是个家有厂子的富二代,住洋楼吃穿不愁的你能了解我们普通人的苦吗?我看你就是在梦里也梦不到小老百姓过的是什么生活。”
被惹恼的苏维这一顿抢白是何等的刻薄尖锐,噎得善良的余久洋站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心头不由也起了点小火气,心想我和你之间又没有家仇国恨,不用一张嘴就这么损人吧。可一转眼却瞧见师傅焦小鱼抿着嘴在一旁偷着直乐,心里顿时也放开了---
她终于笑了,笑得是那么好看,如春风拂面,看得我满心舒服!虽然没来由的被讽刺了一顿,可换来了小鱼姐一笑,也值了!
到了这一刻,焦小鱼的心情就像是被清理过的内存,忽的轻松欢快了不少,苏维无意中对余久洋的那一顿长篇训斥,就就像是在特意帮她好好地解了气,这心情一好,脑子里也跟着想开了许多。
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还能咋样?(其实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了什么程度,焦小鱼是一概不知,她多半是运用了自己充分的想象力来做了填空题,这对于余久洋来说,可谓是不公平到了极点)
难不成也让他月兑光了让我看看吗?
天,我怎么会有这个念头,我也够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