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啊,明天可就是8号了,你同你的那个小男朋友到底约好了没呀?需不需要我亲自去跑一趟啊?这样子也显得比较正式有诚意。”
七号的傍晚时分,西方的天色还没来得及暗淡下去,电话那头江英急不可耐的天籁之音已经响彻了焦小鱼的房间,并在宽敞的屋内形成了长久的隆隆回声,焦小鱼脆弱的耳膜也有点被这高分贝的吓人响声给震痛了。
老妈唉,你那高亢嘹亮的金嗓子也实属难得一遇的奇才,不去唱意大利歌剧可真是属于资源浪费了。
此时的焦小鱼穿了件真丝的绣花浴袍,正躺在大床上听着音乐做着补水面敷,听了老娘的这番带着明显威胁的话语后,忍不住叹了一大口气,无奈的尽量动用脸部肌肉最小的幅度,然后轻声轻气的回答起性急的老娘不停提问。
“我早就给你约好了,可是老妈我同你先讲讲清楚哦,人呢我是给你约来了,但拜托你方式方法做得稍稍含蓄点、低调点,别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死盯着他不放,好像他还的真是个转世唐僧似的,人家还是个女敕面皮的小孩子,吃不消你堂娘娘这一套的。”
“喔唷,你这个口没遮拦的死丫头,仗着脑子里的那一点点小聪明,变着法子来骂我是个想吃唐僧肉的妖怪啊!”
嘴里虽然口气随便的骂着女儿,可江英的心里面其实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女儿这一次可是采取了非常好的合作态度,这个样子才是我的好女儿嘛。
“哎呀妈,你这个人的长处就是特别会联想,我没事来骂你妖怪做什么?你要是个老妖怪的话,我不也成了小妖怪了,真是的!”
焦小鱼心里不由感叹着老娘想象力的丰富,可能自己擅长的那点瞎想八想的本领就是由她这儿继承下来的。
“你看看,越说简直就越离谱了,连老妖怪小妖怪也全都跑了出来,好了打住打住,我可是大人有大肚量,不来和你这个小囡一般见识,那就这样说好了哦,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喝喜酒。”
“妈,你怎么这样啊,真没劲,那天明明说好让我去接新娘子的,怎么又说话不算数?还有哦,拜托你别男朋友男朋友的一天到晚挂在嘴上好不好,人家会以为我是急着赶嫁呢。跟你说那小子是徒弟,徒弟!”
“看你这个小囡急得,谁说不让你去接了?我心里早就想好了,你先去外婆那里把江启宜的新娘子接回来,然后再去接你的男朋友,噢,晓得了,目前暂时还是徒弟,然后你们直接去酒店喝喜酒,我这个合理安排你总可以接受了吧!”
焦小鱼看看敷面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就急于要结束这个话题,只能嗯嗯呜呜的敷衍了几句应付了事,这脸面上的事情可不能马虎操作,必须一心一意对付才行。
挂断电话后她坐起身子掀掉面膜,又开始了下一步的美容操作,手里机械化的在脸上打着圆细心按摩着,脑子里一转念却又想到了那个徒弟的身上。
余久洋啊余久洋,我希望你明天晚上脑筋能搭正点,可以不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不要说话,实在不得已要说上几句的话,拜托说话前先好好动动你的脑子,不要太丢我的脸哦。
第二天很快就来到了,阳光明媚的8号,星期天,好日子好天气。
一身湖蓝衣裙的焦小鱼一大早就罕见的出了门,昨夜精心呵护过的面孔泛着一层健康的光泽,一向妆容偏淡的她今天也不例外,连粉底液也没用上,不过简单的扫了扫眉上了点眼影,早已经就是光彩照人了。
虽然脚蹬高跟鞋不适宜过多行走,但很久没有这样笃笃定定出门的焦小鱼还是决定慢慢走着去舅舅家,平日里即使为了上班不迟到而早早出门,可哪一天不是火急火燎一路飞奔的,哪还有什么心情去看沿途的风景。
要是难得休息在家的话,那更是每每睡到自然醒,早一点就是在十一二点钟,晚点也就在下午一两点钟了,梦里的风景东南西北倒是看了不少,可说老实话,就自己居住的这个小区,焦小鱼也从来没有走完整过。
焦小鱼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路走来,还真的给她发现了许多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美景,她不由感叹自己的懒惰,宁可躺在床上养生,也不愿融入大自然里。(话是好听,可都是假的,在焦小鱼的心里,最亲不过一张床。)
刚拐上行灶桥,远远的就看到大桥两边全都是人。焦小鱼有点想不通了,怎么一清早的这儿也会出现这么多人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有人想不通跳河了吗?
她带着好奇加快步伐走近了四下一打量,只见桥边上人人都笑嘻嘻乐呵呵的,叽叽喳喳说得正热乎,看来啥危急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哎,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大伙儿没事怎么也不在家多睡会儿,在外溜达个啥!
好比我吧,今天那是实在没办法,有重要任务等着我去完成,所以只能早早的起床早早的出门,要换在无所事事的平时,这会儿我肯定还在东北那块黑土地上神游呢。
正神神乎乎想得起劲,耳畔一声如狮子般的吼叫让她差点仰天摔倒---
哎呦妈呀,没事吧您老?您这一嗓子可把我给吓了我一大跳!(人家那是在早锻炼,练狮子功呢,就是金毛狮王谢逊练的那功夫,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你是这个地球上的人吗?)
下了大桥往左一拐,焦小鱼远远就瞧见了舅舅家门口贴着的大红喜字,院墙的转角边空地上齐整排着一溜的小汽车,她只是那么随随的一瞥,就心里有数了。
哦,大舅二舅都来了,哟,松江的大姨也已经赶早过来了,不知道她那个才六个月大的小孙子来没来,要是也跟着来了,我要一直抱在手里玩玩,这个雪白的小胖子实在太可爱了,见什么啃什么。(你当那是宠物啊?)
嗯,这辆还没上牌的进口红马三看着怎么眼生哪,好像以前从没见过,这是谁啊这么急赤白脸的,怎么还没上牌就跑来显摆了?
江英姐弟一共五个,她居倒数第二,她排位虽落后,但偏是家里最喜欢管闲事的一个,除了那个英年早逝的老爸她不曾管过以外,其他的人谁都要被她从头管到脚。
她的行为真的就应了那句俏皮话---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
没嫁出去的时候,连妈妈和姐姐哥哥都怕她,家里头随便遇到了什么大小事情,也都由着她去出头做主,嫁了人以后,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加的管得起劲,那个老太太早就乖乖的把权位移交给了她,只要不把天捅穿,不把地挖穿,其他的就随便吧!
今天替儿子娶媳妇儿的是江英的小弟江建刚,他在市塑料厂当仓库主任,儿子江启宜今年大学刚毕业,在市外经局里做日语翻译。
这个好脾气的小弟和江英相差了没几岁,两人从小就爱黏在一块儿玩耍,江英对这个温顺听话的小弟是最喜欢也是最为照顾的,只因他五岁的时候连续发了几天的高烧,却没有被粗心的父母及时送到医院去进行救治,以至于留下了一个很严重的后遗症---
他左脸颊大片肌肤已经僵硬到不能微笑,嘴角也给硬生生牵制到了一旁,尽管他早就知道大伙儿在背后都管他叫希特勒,但他一点也不恼,你只管叫你的,我又不会因此少块肉,所以他还是歪着嘴乐呵呵的过他那滋味甚浓的小日子。
焦小鱼走到小娘舅家门口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一双脚开始隐隐作痛了,以前她哪走过这么长的路程啊,今天还是穿着一双崭新的高跟鞋,不磨出水泡那才叫稀奇。
她努力的忍住疼往里面走去,刚一走进敞开的院门,就看到了那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圈的小舅妈,此时她正在放慢结婚用品的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来回走着,一脸的紧张与不安。
这个从东北嫁过来的女人天生性情懦弱,一天到晚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式,和人说话时从来不敢去正视别人的眼睛,那种局促不安的神情让其他人也感觉到极为不安。
虽然已经在这苏南小城生活了二十多年,整日接触的都是如鸟鸣般的吴侬软语,固执的她却还是乡音未改,一听就是个外乡人,而那极拗口的本地话她更是说不来几句。
一遇到有大家庭聚会的场合,可以不去参加的她就尽量的寻找各种理由不出席,必须要全家一起出席的,她就缩手缩脚的尽量躲在角落里不吭声,每次聚会结束后她铁定会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上个十来天。
还好心地善良的江建刚并不计较这些,他对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娘子倒是打心眼里很疼爱,平日里总是好言好语的宠着,数年下来连带练出了一口标准的东北话,就连他们那个机灵懂事的儿子也跟着学会了不少。
到了最后,他们家里的官方语言就从苏南话转变成了东北话。
今天是江建刚的独生儿子江启宜大婚的日子,他将要娶回家来的又是一个外地女孩,那是他读书时的同班校友,安徽合肥的女孩胡玉。
以后这个家里可有得好玩了,到底是陪着婆婆继续说东北话呢,还是依着新媳妇儿学说安徽话呢?
那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