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在内心惶恐不安的焦小鱼看来,她仿佛已经在那里等待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刺骨的冷风穿过那扇并不怎么密封的电动门无情地向她袭来,她只感觉到寒气正拼命的从自己的脚底钻进来,在身体里肆无忌惮地周游着,她的血液也要被冻结掉了。
就在这时,寂静已久的楼上总算传来了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看来那场漫长的会议已经结束了。
又冷又饿的焦小鱼就像中了一枪似的,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马上扔掉了那只把玩在手里已经发了烫的任天堂,只几大步就扑到了楼梯口,她的一颗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上,两只美丽的大眼睛聚着光,眼巴巴地朝楼梯上面张望着。
第一个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是矮胖红润的张正一,他本来正满脸带笑的和后面的人说着什么,一看到楼下站着那个难得才会仰视着他的焦小鱼时,那肥胖的脸上不由得一愣,立即流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
他随即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先是急速地左顾右盼了一番,见一时之间似乎没有谁能来解救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并且高声赞美起这个漂亮的女人来。
“哟,我说是哪个美女呢,原来是焦小鱼啊,今天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哦,我知道了,你是陪小余一起来的吧,真是恩爱哦,这件红大衣是新买的吧,价钱一定不便宜,穿在你身上可是太美丽了,看着就喜庆,漂亮漂亮,老远就看见一团红云在飘啊飘的,把我的眼睛也照红了。”
“张厂,你可别忘了,我可是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和小余结婚了,当然得先造造声势喽你还没看到我妈和我的婆婆呢,她们身上的红颜色比我还正,新衣服做得比我还多,她们俩就等着到我们结婚那天出把风头哉。”
焦小鱼话里有话笑吟吟地高声回答,只当没看到张正一脸上透出来的那抹尴尬。
她心想我就是要特别的提醒你,千万别来做扫我兴让我窝火的事情。
腿长的余久洋没有运用自己的那点优势,反倒又一晃三摇地远远落在了大家的后面,他的手里拿了一只鼓鼓囊囊的文件包,那脸色瞧上去极其的严肃而凝重。
当他一看到楼下那个嘴里正和张正一在瞎敷衍着,眼角却紧盯住他的焦小鱼时,脸上也现出了不自在,两只脚上仿佛绑上了千斤的重石,那脚步愈加的缓慢了起来。
余久洋这个变化可不算小,哪瞒得过为此一直揪着心的焦小鱼呢?
心急如焚的她不再和厂长去套那种无谓的近乎,而是直接越过他上了楼,象一团红云似的又飘到了余久洋的身边。
她双手挽着余久洋,亲热的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又娇气十足的问道:“今天没发生什么大事情对吧?你没答应厂里的要求是吧?你绝对听我的话的是吧?”
焦小鱼连着三个最重要的问题全部问完后,余久洋的喉咙里也没发出一个单音节来,但一只手上却很有劲道地勾住了焦小鱼的纤腰,带着她快步地往停车场走去。
感觉到事情大不妙的焦小鱼当然不乐意了,她拼命的扭动着灵活的身体,想借此来摆月兑余久洋的控制,但脚上的那双细细的高跟鞋在此刻起了相反的作用,没几个回合下来,焦小鱼就被他硬拖到了汽车旁。
“你放手啊,我不走,你先对我说说清楚,今天厂长叫你来干嘛?”
焦小鱼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了那扇车门,坚决不肯往里钻,猫一般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一抹受了伤后难掩的红色。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你还要问什么?”余久洋的语气也很生硬。
“我不能问了吗?我没资格问你是吗?好,我不问你了,我去问他,我去问厂长总行了吧。”
余久洋好不容易闷声闷气的说了句,偏偏还是焦小鱼最不爱听的一句,火冒三丈的她想到一定是张正一在当中做了手脚,当下马上甩开了余久洋紧拽住她的手,小跑的朝着站在停车场另一头的张正一奔去。
这一刻焦小鱼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她要去问问这个铁石心肠的厂长,是不是非要差散了他们的关系、搅黄了他们的婚事才舒畅?
但是焦小鱼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得逞,还没走上几步,她的身体就被那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抱住,紧得几乎让她窒息,余久洋带着热气带着苦恼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小鱼,亲爱的别这样,冷静,冷静。”
无尽的委屈源源不断从焦小鱼的心头涌了上来,她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副样子。
她心想,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你们要这样无情的对待我?难道就因为我不再是初婚了,所以我的婚礼就不重要了吗?
可是我的心灵依旧是纯净无比的,堪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位等待出嫁的新娘。
老天爷,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帮帮我吧,这一刻,我知道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了
“小鱼,其实我不想说,最起码这一刻我不想惹你生气,但对于我做的这个决定,我却一点都不后悔,这里面可能带了点一时冲动的原因,毕竟我一直在答应你不去的,但一直以来,其实在我的心里,是非常愿意去做这么件事情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起变化了,是什么促使你冲动得背弃了对我的承诺?那个姓张的到底是怎么说服你的,你说出来呀,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这次张厂他根本就没有逼我,也没有要求我什么,更没有替我做什么主张,小鱼,在这一点上你是真的错怪他了。”
余久洋的口气里带着十分的肯定,他用力亲了亲抱在怀里仍在不停颤栗的爱人,心情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其实也很痛,以至于每呼吸一次都是那么的困难。
亲爱的小鱼,我该怎么说服你呢?
“难道这次真的是你自愿去的吗?你的脑子是不是也烧坏掉了?该有的荣誉你都有了,党票、职位一样不缺,你还要到那里去表现什么?哦,看来你心里其实是不想和我结婚的,这回总算给你找到个好借口了,是不是?”
说到这里,情绪完全失控的焦小鱼炸了锅,一下子把事态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层面,愤怒让她的智商几乎跌到了零界,那一贯保持的理智作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尖嘴利牙的一顿宣泄,如同一个市井泼妇一般的蛮不讲理起来。
“小鱼,请不要这样抵损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低俗,低俗到要通过这样的一种途径再去得到些什么,我觉得现在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更没有你说的那样坏,你明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赶紧的把你娶回家,然后守着你过过我们幸福的小日子。”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理由?理由?”焦小鱼的这句话几乎是在怒吼。
“小鱼,我再对你说一遍,真的没有人来逼我要求我,本来我就挺喜欢跑出去见见世面闯闯的,我甚至一个人偷偷的幻想过,等我们俩结了婚以后,我就申请带你到云南去,一起去那里生活上几年,看着一个崭新的工厂在自己手中慢慢有了轮廓、有了规模,那心里的满足感、成就感可不是金钱所可以买到的,我说的这种感觉你能理解吗小鱼?”
焦小鱼慢慢停止了悲伤的哭泣,余久洋此时袒露出来的内心世界强烈地震撼到了她,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的这番志向的确很有说服力。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理智迅速的恢复了,她带着哀求的语气对余久洋说。
“可你为什么非急着就走呢,甚至等不到我们结婚的那天。我对你的要求好像并不高啊,只要办圆满了婚礼的事情,哪怕你晚上从饭店直接就走也行啊我是绝对不会阻拦你的。”
“小鱼,你听我说,最晚我也必须在后天的一大早就走,大后天那边就要正式开工了,我们老总连那边准备参加剪彩的地方上的领导也全部请好了,电视台也要来采访的,马超这次看来绝对是走不成了。”
余久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看到焦小鱼又要开口时,他快速抢在前面又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低沉而伤感。
“小鱼你先别闹,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马超他绝对不是个不守信用的男人,这些天我们俩在外地工作,我和他朝夕相处下来,才知道他也是个有志向有想法的人,他不走不是因为林曼如的阻拦,而是为了他那个刚出生的小女儿,你知道吗小鱼,一提起来我的心里就难受,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啊先天性心脏病?”
“是的。”
“世界上真的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我不信,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