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出了什么事情?”
午后的习武场,只有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白衣,手执长剑,容颜俊俏,女子浅蓝外袍,眉眼动人,远远看去,一对金童玉女。
那女子叫闾丘瑶瑞,是轻孤城的弟子,她手里拿着刚刚送来的家书,越看眉头越蹙在一起。
这封家书,甚是怪异。她是东海外岛——毕方岛岛主闾丘千的三女儿,十三岁被送到轻孤城学艺,已经整整五年了,这是第一次收到家书。
家书上说,父亲病重,盼归!闾丘瑶瑞噙起一丝冷笑,她的父亲怎会病重,而且这五年,他一直与自己有着秘密的联络方式,昨晚还传了信息给她。今天突然收到这样的封家书,令闾丘瑶瑞感到突兀。
立在她身后的男子,是轻孤城的大弟子天方,见师妹脸色微变,他关切问道。
闾丘瑶瑞敛了敛心绪,笑道:“没事,就是家里来信,说我父亲病重,让我回去一趟。”
天方见闾丘瑶瑞漫不经心,眉头一蹙:“师妹,既是这样,你就回去一趟吧。”
轻孤城的城主每半年都要闭关一个月,这期间,城中大小事务,都是大弟子天方打理。这个月正好是师傅的闭关月,天方便是代城主。
他的命令,便是城主的命令,闾丘瑶瑞不敢不从。
月朗星稀,洁白华炼铺在地上,像是给苍茫大地镀上了一层明晃晃的白银,贵重大气。已是初夏时分,蛩吟萤舞,蛙鸣犬吠,夜景并不孤寂。虽过了杏花烟雨的迷蒙季节,夜风仍是温柔妩媚。
瑶瑞仔细地把自己的行李打点装起,这才发现,五年以来,属于自己的,装不满一个小小的包裹。除了几件换身衣服,剩下的,只有十四岁生日那年,师傅送的那柄青吟剑。这柄剑是有上好玄铁造就,锋利无比,传说是江湖十大名器之一。因为她入门晚,却是进步最快,师傅由衷高兴,才赏给了她。她十三岁被送到轻孤城,从毕方岛的三小姐,变成了轻孤城的第十九代弟子。
此去,便无归期。五年已经足够,也许父亲不会再让她回到这个地方。当初送她来轻孤城学武,亦是无奈,现在学成归去,如何肯再放她出来?想到要回到毕方岛,瑶瑞感觉一道寒流从后背流过。
“瑶瑞。”有人叫她。
她突然惊醒,警觉地把青吟剑握在手里,看清是大师兄后,松了一口气。天方见她神色戒备,无声地叹了口气。五年来,瑶瑞与他们从未倾心相交。她来轻孤城,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与师兄弟姐妹都是泛泛之交,不与人为恶,亦不与人为善。
“师妹,你明日便要出城了,这些药丸你带着。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天方递了一个紫色的瓶子给她,说着些客气的话。
瑶瑞接了过来,她知道这是轻孤城的仙拂草制成的药丸,能解百毒,对治愈内伤都有奇效。一直以来,仙拂草都是大师姐保管,没有她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动用。
这肯定是大师姐叫天方送过来的。想到这里,瑶瑞心头一暖。大师姐金谷儿为人虽严厉,却是真心实意地疼爱师弟师妹,与瑶瑞有过过节,表面上待她苛刻,心里一直维护着。
“多谢师兄,瑶瑞记住了。”瑶瑞掩饰好自己的感激,微微笑道。
天方却站在那里没有动,仿佛有什么想说,却说不出口一般。瑶瑞抬头,诧异地看着他。半晌,他清了清嗓子,语调低沉:“瑶瑞,你这次回去,万事要多留个心眼。”
“是,我记住了!”瑶瑞不知道他在兜圈子,是要跟自己说什么,不免问道,“师兄还有要交代的么?”
天方坐了下来,示意瑶瑞坐下,半天才道:“瑶瑞,刚刚听了一些传言,说给你听。只是些传言!”
天方向来心思缜密又稳重谨慎,他如此这般,是怕即将要说的话会伤到瑶瑞,所以瑶瑞明白,他听到的传言,肯定是关于毕方岛的,不免笑道:“是什么传言?”
“我听说,你的父亲闾丘岛主,不是病重,”他有顿了顿,细看瑶瑞的脸色,见她尚能接受,才接下去,“而是病逝。”
瑶瑞急速站了起来,转过身去。天方也急了:“师妹,只是些传言,你不可当真。毕方岛与轻孤城相隔甚远,什么消息都会走了样子。”
“如果是密探传回来的,也会走了样子?”瑶瑞转过身,神色不惊,淡然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其实她刚刚急忙转身,是为了掩饰嘴角禁不住的笑意。只是,那只老狐狸,真的会死么?
天方一度沉默。
瑶瑞却像是舒了口气,这么说,是密探传回来的,那只老狐狸是真的死了?。她一直都知道,江湖几大门派之间,互派探子,打探消息。毕方岛有轻孤城的内应,轻孤城肯定也少不了毕方岛的。
天方看着她脸色都变了样子,心疼地模了模她的头发:“相隔千里,哪能万事知道?”却实在说不出那句节哀顺变。当年自己的父亲去世,自己就在身边,失去最亲的人,那种刮骨掏心的疼痛,不是一句节哀可以消弭。
“新任的岛主是谁?我大哥还是二哥?”瑶瑞捏紧手指,不让自己的愉悦表现出来。她压抑着情绪,眉头都锁在一处。
天方见她这样难过仍不肯在自己面前流露一分,既佩服又心疼,缓缓道:“是你二叔闾丘里。”
瑶瑞没有说话,背对着天方,静静看着窗外。天方想了想,柔声道:“你的哥哥弟弟们,好像一夜之间全都失踪了。所以,我想提醒你,回去这一路,千万留神。也许你父亲仍在,只是有人希望他死而已。”
听到你父亲仍在,瑶瑞的背影晃了晃。这是最恶毒的诅咒。天方却不知道,他见她不肯让自己看见伤痛,识趣地退了出去。
瑶瑞放在帷幔,静静躺在榻上,往事一件一件浮上心头,却一件件刺入骨里。他真的死了?
怎么可以如此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