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色阴沉,空气中都饱含水汽,湿湿的灰尘落在道旁的树木上,奄奄一息,像是大雨来临的前兆。这是永安郡,再走一天,就可以到毕方岛了,闾丘瑶瑞决定今晚在此投宿。
一路上她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往回奔。近来江湖并不太平,她也遇到几件仇杀或者聚众之事,不过心里念叨着毕方岛的近况,都是避而远之。她原本就长相平常,又是男儿打扮,并没有引起路人的驻足。一路颠簸,她自幼习武,倒是没什么,就是坐骑不堪重负,步伐越来越沉重。今晚投宿,主要是为了让马儿歇歇脚。这匹马名曰紫苑,是她五岁生辰的时候,母亲送给她的。当时它还是一只小马驹,如今已是头高体健了。
若大师兄所言属实,哥哥弟弟们都莫名失踪,母亲又会怎样?想起母亲,闾丘瑶瑞心头一痛。
天色越来越黑,仿佛这黑要把人吞噬。瑶瑞知道,大雨将至。眼前的客栈虽然看着有点陈旧,却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果然,她刚刚踏进客栈,大雨便如倾似泼地倒下来,砸在地上,掀起层层薄烟。雨声听在耳里,好像万马奔腾。瑶瑞要了一间最靠角落的上房。她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继续赶路,清静是最重要的。
半夜时分,雨势才渐渐减弱。瑶瑞睡得迷迷糊糊,闻道一股青奇竹的味道。虽然离别五年,这种味道好像刻在她的嗅觉里。这是毕方岛的迷药。瑶瑞翻身跃上房梁,青吟剑半出鞘,紧紧握在手里。
她不禁含笑,蠢材,竟然拿毕方岛的迷药来迷毕方岛的三小姐。她从小是拿这种迷药当熏香用的。
放足了分量,房门被人轻轻撬开。五个黑衣人轻手轻脚地顺序而入。光线很暗,他们又蒙着脸,瑶瑞看不清他们的长相。领头的人招呼他们各自定好方位,确保万无一失。瑶瑞心头一跳,这么熟悉,这些人应该是毕方岛的人。
那么,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看来,毕方岛的确出了事。
她一介女流,又不会去和别人争岛主之位,为何对她也是这般上心?领头人缓缓抽出长刀,掀开帷帐,突然惊呼。
闾丘瑶瑞从房梁上跳下,落在西南方位,她知道这是刚刚他们布置阵中最薄弱的环节。青吟剑瞬间出鞘,如同一条灵活而又狠毒的蛇,在寒夜中闪出清冷的光,随着闾丘瑶瑞步伐左移右闪,向房间里每个人最致命的部位刺去。
闾丘瑶瑞站在榻前,与领头的黑衣人面面而立。
身后的人悄无声息。突然,像是断了节的竹子,一个个倒了下去,连呻I吟都没有。领头人看着,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轻笑:“三小姐的武功越发精艺了,看来这五年在轻孤城,是学到了真本事。”
他的语调平和,竟像是长辈看到自己的晚辈学有所成般欣慰。闾丘瑶瑞无声地笑了笑,心头却丝毫不敢大意。这个人认识她,知道她这五年的去处,她却听不出他的声音。
“多谢夸奖!”闾丘瑶瑞回应道。
“三小姐不要误会,属下是奉了岛主的命令,来请三小姐回毕方岛的。”黑衣人淡淡笑道,手中的刀却不知觉握起。黑暗中有股寒气越过,瑶瑞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岛主?哪个岛主?”闾丘瑶瑞笑道,声音却是腻软香薷,仿佛漫不经心。
“新任岛主闾丘里。”黑衣人缓缓道来,并无一丝得意或者轻蔑,像是与多年的老友闲话家常,声音依旧淡如薄雾,却令瑶瑞感到一丝压抑。是个厉害的对手。
她知道,此刻不能急,急便生乱,一乱就会无功自破。五年来,自己第一次涉足江湖,不知道自己的功夫是何种层面,更不知对手是何种人物。她尚且笑道:“原来五年未归,毕方岛已经易主。那倒是要恭喜二叔了。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属下不过是奴才,哪里值得小姐称呼?”黑衣人仍是无风平浪,“属下是岛主座下的刘元。”
瑶瑞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凉意袭来。她是知道刘元的,是个极端狠毒的角色,人称笑面虎,一团和气,然而功夫既狠辣又阴损,当年多少高手死在他的刀下。却不知为何会为二叔所用。只是,他早些年就死了。死在瑶瑞的父亲闾丘千的手里。
初夏的夜,原本清凉,门窗又是紧闭,瑶瑞却感觉一股股冷风袭面。“原来是刘先生。既然岛主遣刘先生来接,那我们走吧。”瑶瑞微笑道,心中却是凌乱不堪。她知道,就算自己再练五年,也不是刘元的对手。
“不,三小姐先走一步,属下马上就来。”刘元漫不经心笑道。
瑶瑞的神经全都绷紧,握着剑得手关节泛白。她正想说什么,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锋利刀锋带着冷气,直直逼向她的心窝。速度如此之快,瑶瑞根本来不及思量,只得举剑抵挡。握剑的手刚刚抬起,突然间手臂剧震,如中电掣,只觉得一强力从剑尖传上来,推的她向后急仰,立足不定,瑶瑞倒退几步。
寒风却紧跟而来,她根本来不及喘口气,感觉寒气透过衣衫,快要渗入肌肤之际,瑶瑞眼睛紧闭,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
突然,一股刺鼻的烟雾急串进来,整个房间的空气顿时稀薄,瑶瑞呼吸困难。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影恍入,瑶瑞后背一紧,已被人提住衣衫,迅速退出了房间。
一路狂奔,加上刚刚激战,瑶瑞感觉自己体力透支,呼吸越来越急促。拉着她的人察觉她的异样,停下了脚步。已是一片老林深处。瑶瑞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半晌才能看清眼前的人。
亦是一身黑衣,却显得身量娇小,黑纱蒙面,乌丝却飘逸在风中,瑶瑞知道是一女子。没等瑶瑞开口,她解下面上黑纱,挽起她,细声询问:“三妹,你没事吧?”
闾丘瑶瑞惊诧不已,不禁失声:“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