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是说与隋缇听的,他不想让隋缇知道,瑶瑞下嫁的真正目的是孔雀翎,这样会令他们彼此不堪。他们三人早已达成共识,这次婚嫁前因后果只得天知地知,他们三人知晓。
瑶瑞笑了一下,低下头,她当然明白老掌门的苦心。
山庄上房舍众多,春天领着瑶瑞,七拐八绕才到了闾丘幻与闾丘西厢歇息的客房。房门紧闭,瑶瑞抬手轻轻叩门。闾丘幻的声音带着一丝未睡醒的懊恼:“是谁?”
“幻儿,是我!”瑶瑞笑道。闾丘幻与闾丘兮兮是一对龙凤胎,母亲给他们的名字,取了“欢欢喜喜”的谐音,只盼这双儿女一生无忧,平安是福。如今,他们已经长大成人,母亲却病倒了。
房间里传来匆忙的橐驼脚步声,闾丘幻衣衫未整,睡眼迷殇。瑶瑞环顾一番,客房倒是素雅整洁。闾丘幻哈欠连连:“三姐,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今日家去,姐姐想早些上路,也早日到达。”闾丘瑶瑞替他整理衣带,轻声笑道,“二哥在哪个房间,叫上他,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闾丘幻道:“二哥昨晚就走了,估计是追那个妖女去了。”
“妖女?”瑶瑞不解问道。招呼丫鬟进来伺候闾丘幻洗漱更衣,瑶瑞独自替他整理行囊。他随身挟带的除了衣服银两,就是佩剑了,这点倒是像瑶瑞,凡事喜欢简洁。
“三姐你不认得,是邱筱绛,曾经被滇南客家人收养多年,学得心毒手辣。江湖男儿众多,她独与二哥要好,挑唆得二哥整日不沾家,跟着她四处鬼混。”闾丘幻提起邱筱绛,语态尽是厌恶。
瑶瑞笑而不语,静静看着闾丘幻。邱筱绛与闾丘西厢之间,不乏暧昧情愫,况且他两人皆不溶于世俗,倒也般配。闾丘幻年纪尚幼,见有人拐跑了自己的家人,难免愤慨。
见瑶瑞瞧着他,唇角噙笑,不免慌神:“三姐你笑什么?”
瑶瑞替他仔细整理了头冠,柔声道:“不笑什么。不过是五年未见了,我调皮可爱的小弟弟已经长成了翩翩佳公子,眉目俊雅,不知惹乱了多少香闺一池春水呢,姐姐由衷地高兴。”
闾丘幻双颊一红,不敢看她。瑶瑞立在他面前,已经只能够到他的下巴,他微微低头让瑶瑞摆弄头冠。小时候总是瑶瑞替他束发的。瑶瑞不禁感叹:“幻儿,你已经长得这样高了,是个男子汉了。”
闾丘幻看着瑶瑞,声音有些激动发颤:“幻儿已经是男子汉了,以后可以保护三姐了,再也不让三姐受苦。三姐,毕方岛并不那么可怕,那个人已经死了。”
瑶瑞一瞬间指尖发凉,脸冷了下来,声音严厉道:“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以后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顿了一顿,见闾丘幻低着头,心尖一动,语气微微放缓,“幻儿,你一定是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那都不是真的。姐姐从来都没有觉得毕方岛可怕。”
闾丘幻没有说话,半晌才抬起头,眼中隐约有泪花:“三姐,你从来都不肯告诉人,自己扛着,连我都不信任。我没有听说闲话,是我自己看见的!我都知道父亲是怎样对三姐的。”
啪地一声,瑶瑞狠狠地一巴掌掴在闾丘幻脸上,他头被打偏,脸上顿时显出五道血痕,瑶瑞是用了全力的。闾丘幻觉得脸颊泛疼,牙槽发酸,丝丝血腥味在舌腔中泅开。她的声音异常阴冷:“你看见?你那时才多大,知道什么!这些话止于我这里。若是让家里别的人知晓,别怪姐姐不认你!”
瑶瑞抬脚欲走,刚迈开一步,被闾丘幻拉了一个踉跄,他的神色沉痛中微显愤怒:“你不承认,为何要嫁到白泽山庄来?你恨自己是毕方岛的人,小时候你就告诉过我!除了母亲,这些事家里谁不知晓?”
瑶瑞贝齿深陷檀红唇瓣,一丝血腥味冲破了味觉,她才松开了些,后背的凉得发硬。“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若仍是姐姐的幻儿,你不要在姐姐面前说这样的话。时过境迁,该死的人都死了,这些恨还记着做什么?若自己灵台空明,没有人可以让我们背着仇恨过一生。”瑶瑞扬起唇角,轻轻笑道,“行囊收拾好了,快点出来,马车已经备好,我们要回家去了。”
白泽山庄的聘礼,整整装了两大马车,派了八个随从跟着护航。隋缇立在马前,见瑶瑞与闾丘幻出来,;冷漠看了他们一眼:“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
功仪夫人与功仪轩在前门送行。功仪夫人拉着瑶瑞的手,不停地嘱咐她早去早回,路上一切当心之类的话。瑶瑞只是笑着答应。功仪夫人眼泪却落了下来,瑶瑞心中不舍。她最是见不得别人待自己好。
路途遥远,又有辎重,瑶瑞他们没有骑马,三个人共座一辆马车。隋缇闭目养神,闾丘幻躲避着瑶瑞的目光,深深低下头。瑶瑞觉得车内的气氛十分尴尬沉闷。
瑶瑞想,隋缇对自己的态度,闾丘幻是看在眼里了,不知道他心中会如何想。在他心中,瑶瑞已经如此残败不堪了。想到这里,她难过地望着他。这还是小时候总是缠着自己的弟弟么?五年生活中彼此的缺失,令瑶瑞看不清他的内心变得如何繁杂了。
瑶瑞闭起眼睛假寐。
“三姐。”闾丘幻轻声叫她。瑶瑞一惊,睁开了眼。见闾丘幻正瞧着自己,撒娇般道:“能不能吹首曲子给我听听,这马车坐着很是无聊。”
瑶瑞心中喜悦,笑道:“五年都不曾吹了,只怕谱子都记不全,况且笛子也没有带在身上。”瑶瑞小时候擅长吹笛。她有一支精致的短笛,是母亲送给她的,还一点一滴教她谱子。瑶瑞十分刻苦,最后吹得比母亲的还要好。
可惜那支心爱的短笛,当日离岛时来不及带着,现在也不知流落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