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御辇向宣室殿走去,御道上走动忙碌着的宫人们,听见御辇上响起的銮铃声,都慌忙拜倒在御道两侧,待御辇经过才起身张望。
我走在御辇随侍宫人的最后,原本傅美人前去宣室殿,是无需带宫人的,毕竟宣室殿伺候的人已经很多了,只是怕太后又会趁着傅美人不在椒风殿时,传了我去。所以便将我也带去宣室殿。
我自然愿意出去走走,去宣室殿长长眼,整日在椒风殿跟着雁儿她们玩骨牌也腻烦了。不过,跟着这御辇走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御辇是马拉的,它怎么走都是飞快地,可怜我们这些穿着木底鞋履的随侍宫人们,个个得弓着身碎步快走,还不能被御辇给拉下,简直就是古装版竞走高手。
好容易到了宣室殿门前,我的脚已经磨了好几个大泡了,一走就钻心地痛,只能咬着牙上前扶住傅美人下了御辇。
宣室殿是整座未央宫中地势最高,最为雄伟的殿室,高高的丹陛前还耸立着两座凤凰铜像,更显古朴。
我的目光一直在那两座凤凰铜像上来回打量,这古人的聪明才智果然不凡,以汉代这么落后的生产力居然还能造出这么巨大的铜像,正是难为他们了。只是这凤凰与后世的凤凰模样相差太大,看上去有点像只长尾巴的雀鸟,大概是省美眼光不一样吧。
傅美人提着裙裾上了玉阶,我紧跟在她身后,正要往宣室殿正殿步去,却远远瞧见宣室殿前有两名女子的身影,遥遥立在殿门前。看那穿着打扮不似是寻常宫人,会是谁呢?
走近了才看见原来是李夫人,她穿着一袭单薄的胭脂红宫装曲裾长裙,挽着双环髻,上面簪着几朵新开的茶花,薄薄地施了一层脂粉的脸上,眼中饱含幽怨,定定地看向那正殿的大门。李夫人原本就有着艳光殊色,桃花带露的美貌,此时那胭脂红的曲裾在籁籁东风中,更是轻盈浑欲不胜衣,看得连我这种大老粗都觉得怜惜不已。
她身后跟着的宫人,手里还捧着一个朱漆大盘,盖着顶盖,似乎是什么吃食,要进献给刘盈,不知怎么的却没有进去。
傅美人的步子微微凝滞了一下,我分明听到她微微一叹,却又很快走上前去,拜伏在地:“臣妾给夫人请安。”
李夫人脸上的凄艳之色去了几分,微微笑着虚扶道:“是妹妹呀,快起来吧。”
傅美人站起身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垂首不语,立于一旁。
此时正殿殿门打开来,赵福安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行到众人跟前,打了个千道:“见过夫人、美人。”
李夫人望了望那正殿中,开口道:“赵大人,陛下他……还是不肯见我么?”
赵福安笑容不变,恭谨地道:“回夫人的话,皇上吩咐,您身子不好,应当在清凉殿多加休息,无需太过劳累。”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见。
这刘盈可够绝情的,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一脸难过的李夫人。
她低低一叹,神色哀婉可怜,对赵福安道:“陛下既然不愿见我,那便罢了,只是这盘子饼饵是陛下素日爱用的,你将它送进去与陛下吧。”说着让身后的宫人承了上来。
赵福安却并不接,依旧是笑着道:“夫人,皇上已经用过晚膳了,这饼饵还是请夫人带回清凉殿吧。”
李夫人愣在那里,许久眼中划落一滴泪,转身向着玉阶走去,没有再回头。
赵福安却向着傅美人一躬身道:“美人,请随我进去吧。”
傅美人看了我一眼,低声道:“留在这里,莫要乱跑,一会赵大人会安顿你的。”所谓安顿,就是指个偏殿,给张矮榻让我休息一晚。
我倒是乐得自在,躬身答应道:“诺。”
看着赵福安领着傅美人进了正殿,我便撒丫子在这宣室殿边晃荡起来,好歹我也是光明正大过来的,想必这些侍卫宫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一边走一边感叹,这宣室殿还真不是一般地大,除了正殿是刘盈的寝宫外,还有偏殿十余间,配殿数间,都是给宫人居住或者放置物件的,这殿中的陈列也与永巷那些殿室中大不一样,都是以阳刚之美为主,有些殿中还陈设着剑架,刀架等武器摆放之物,物件也更加奢华精美,叫我看了正是感叹不已。
“站住,你是何人?”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喝声,把我吓得愣了愣。
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玄甲禅衣,头戴朱翎顶盔的羽林军服饰的年轻男子,正瞪着我,想来刚才那声吓人的吼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我眨巴眨巴眼:“这位大人是……”
那年轻男子长得虽然不及刘盈和刘恒那般帅气逼人,倒也是轮廓分明,有股从军的英武之气,他紧皱着眉头瞪着我:“我乃御前羽林营骑骠骑将军李湛,你是何人,竟敢在宣室殿私自走动,岂不知犯了死罪么?“
我吓得退了一步,你说你好好说话就说话,瞪那么大眼睛吼什么吼,我没好气地道:“我是椒风殿傅美人贴身宫人,今日傅美人奉旨前来宣室殿伴架,我是跟着过来的。”眼睛大了不起吗?小心瞪得月兑了眶。
那位李湛将军这才把一直按着腰上佩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却仍是一脸严肃地道:“即便是贵人的贴身宫人也不能在宣室殿胡乱走动,仔细侍卫把你当刺客拿下。”
我撇撇嘴,不愿意跟他废话:“我没有胡乱走动,我是找不到安顿的住处了。”
他果然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板一眼的:“那请姑娘跟着我走,我带你去东配殿歇息。”
我简直想死,说找不到地方,就是想要支开他,多逛一会。这位死心眼的将军却非要给我带路,我能不能说谢谢,不用?!只好一副泄了气的模样跟着他走。
转过了几道回廊,他忽然在一间配殿面前停下了脚步,道:“就是这里了。”
我走在他后面,低着头没注意他停下了步子,已是刹不住车,生生撞到了他背上,脸贴上了他的玄甲甲片,痛的我抽了口冷气。
李湛转回身扶住我,皱着眉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才怪,你撞撞试试。我推开他的手,扯扯嘴角:“有劳将军了。”径直进了配殿,不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