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卫美人。这是吕太后、刘盈与众妃嫔闭门在正殿有一个多时辰之后给的结论。
殿门打开，刘盈在上席厉声喝斥着小黄门进殿将跪在殿中的卫美人拖下去，送往暴室。太后则冷冷旁观着，目光自刘盈、跪着的卫美人身上扫过，还掠过一旁踞坐着的李夫人、傅美人等众位妃嫔。她脸上没有查出真凶的轻松之色，眉间反倒更是紧拧着，多了一道怒气。
卫美人已经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哽咽着哀求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是臣妾做的，真的不是臣妾……皇上，不是臣妾呀，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她连连在地上磕头，想求上位的太后和刘盈能够心生怜悯，不要治罪。
我站在殿外的宫人中，微微抬眼偷看太后的脸色，隔着宽阔的殿堂，看不分明，但看清楚了吕太后分明是在躲避卫美人哀求的目光，将脸冷漠地看向一旁，而刘盈却是冷如寒冰，丝毫不为所动。
这情形，实在不像是查出了真凶的模样。难道不是她做的？
可是早已候在殿外的小黄门是不会听她的哀求的，快步进到殿中，按着刘盈的吩咐将卫美人拿下，拖出殿去。
看着平日里嚣张明艳的卫媛儿就这样被人拖出了永寿殿，要被送往那黑暗残酷的暴室，并且有可能就要在那里完结她的生命，纵然我很是不齿她的为人，却仍旧有些不忍，别过头去不敢多看她的模样。只听得她的哀求声，哭喊声渐渐远去，终于没了声息。
只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大汉天子刘盈却并没有丝毫在意她的下场，只是冷淡地向着太后一躬身：“母后，若是无别的事，儿臣先行告退了。”
吕太后没有吭声，只是望着刘盈，目光很是复杂，整个永寿殿的气愤似乎有些诡异，只是我却说不出哪里不对，这对母子之间好像有不为人知的芥蒂。
过了许久，吕太后看着依旧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刘盈，才开口道：“你去吧。”
刘盈的语气也很是平常：“诺，儿臣告退了。”他大步向殿外走去，丝毫没有顾及太后那很是难看的脸色。
就这样，原本寒食节的宫宴在刘盈的离开后草草结束了。太后只说身子乏了，让众妃都回殿去了。
傅美人自永寿殿出来，脸色就十分难看，只是碍于身边还有别人，我与雁儿也没敢问，只是紧跟在她身后。
待到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傅美人才开口道：“今日太后娘娘与皇上起了争执。”
当着所有妃嫔的面起了争执？看来太后与刘盈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明显了，连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雁儿吃惊地道：“是为了彻查之事么？”
傅美人语气沉重地道：“原本太后娘娘与皇上都是决意让中常侍带人彻查此事，只是后来中常侍来回禀说是车辇是在车辇房出了事的，说是有几位永巷宫人去过车辇房要车，其中一位是常宁殿的，还有几位中常侍却没有说明，只是在皇上耳边说了，皇上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之后便执意认定就是常宁殿卫媛儿所做。”
“那太后娘娘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傅美人一边走着，一边低低叹气道：“太后娘娘自然是不信，只是追问那几个宫人是谁，皇上却并不说出来。如此便起了争执。”
看情形那几个宫人里必然有出自刘盈想要袒护的内殿，而吕太后却想要查出真相。
傅美人忽然有些迟疑，又道：“太后娘娘与皇上私下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我们都未曾听见，只是我隔得近，听到了几个字‘戚夫人’，‘惑乱内宫’。这件事怎么会与那位戚夫人扯上了关系呢？”
我也是一头雾水，分明是宫妃中有人想要设计谋害皇嗣，为什么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太后与刘盈的争执，如今事情还涉及到先皇的戚夫人？实在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三人都是满月复心思，没有再多话。行到东阁处，御道上早已停了另外一辆车辇候着了，驾车的小黄门恭谨地拜倒道：“给美人请安。中常侍大人吩咐下来让在此处候着美人。”傅美人点点头，就着我和雁儿的手上了车辇。
回到椒风殿。殿中的气氛也很是紧张，几个小宫女都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搭话，看来这车辇出了岔子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殿里来了。
伺候傅美人歇下后，彩云才上来小声问我：“怎么回事，传了消息回来，唬了我们一跳，只怕美人有什么事。”
我皱着眉摇摇头：“说来话长，先到偏殿去吧。”雁儿替美人放了帷幔也推出殿来，大家一起走去了偏殿。
雁儿叹口气，先开口道：“今日这事很是复杂，连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她没有往下说，只是看看我。
我点头道：“看样子，太后娘娘与皇上今日的决议便是不再追查了，我们心里也要有个底才是，这件事就是卫美人做的了，不要再有别的说法，仔细传了出去招来大祸。”
雁儿对彩云道：“你多看着那几个小宫人，她们新进来的，不懂事，若是一句半句不慎说了什么出去，那就是给美人惹了祸事回来了。”彩云点点头出去吩咐去了。
雁儿这才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只怕要更加小心才是，万一再出什么岔子……”
我也很是担心此事，卫美人是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没有人知道，只是真正想动手的只怕不只她一个。
“那谢环儿如今该怎么处置呢？”雁儿又问道。
她原本是常宁殿安插进来的，如今卫媛儿被关入了暴室，她也就再无用处了。我想了想：“不如禀告曹大娘，只说她过于懒散，打发了回杂役房吧。”不过她再被送回杂役房可就不如从前了，这是伺候内宫的贵人不得力，被送回去的，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到殿内伺候了，只怕要打一辈子的杂役了。
雁儿想了想，也狠下心来道：“那就这么办吧，谁叫她心怀不轨在先呢，竟然想帮着常宁殿来害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