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芳还在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户曹的手下又捧了个盘子过来,托盘上有一吊钱,户曹把钱给了李文芳,“这是官府给的慰抚款,一千文,你拿着出去活命吧。”
李文芳从此刻起要顶着李小丫的名字生活下去,她接过钱随机地翻看着铜板,每枚铜板一面都是“当十”一面是“天元通宝”,十文钱一枚,一千文正好一百枚。
“谢谢大人。”
“外面很多游民,把钱收好,别让他们抢了去。”户曹看李小丫孤身一人,好心提醒。
“是,谢大人提醒,民女告退。”
李小丫拿上东西离开户曹办公的屋子,到外面院里后,她解开系钱的绳子,取了几枚铜板掖进腰带里,剩下的重新系好连同身份文牒一起揣入怀中,和那本笔记放在一块。
现在手里有了钱,当务之急是买些个人用品然后再安置下来。
李小丫出了府衙大门,跟衙役打听了一下最近的商街路线,然后一路往商街行去。
走着走着,李小丫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身后好像有人尾随,不怀好意的样子。
想着先前户曹提醒的话,李小丫紧张地模着藏在怀里的钱,脚步越走越快。
这一千文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财产,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根本,要是那些游民来抢,她一定会杀人的。
急步走了一段路,李小丫发现身后尾随的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显然他们发现自己发现了他们,似乎正打算逼迫自己误入死巷好做坏事。
李小丫当然不想任坏事发生,她就沿着人多的大街走,绝不抄小路,当整条街快走完还没甩掉身后的尾随者时,李小丫发现了一家铁匠铺,强自镇定地进去,花十文钱买了一把小刀,藏在手心里再出来继续往商街走。
来到商街,人流车流相对多了一些,毕竟过日子的柴米油盐一日不可缺,城中日子再艰难,事关生活必须品的买卖还是照常进行。
李小丫仗着单人行动灵活,在人流车流中左右穿梭,这才终于与后面的尾随者拉开了距离,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整洁的普通百姓,衣衫褴褛的游民则都坐在街角屋檐下晒着太阳,跟乞丐一般。
李小丫走进一家旧衣铺,给自己买了两身女式旧衣,店家看李小丫那一身狼狈样,都猜到可能又是新的受害者,就跟李小丫打听,李小丫也就把李家村昨晚的事告诉了掌柜和伙计,店家听完一边大骂海盗造孽一边又责怪官府无能,海盗来到滨州海域犯案将近一年至今没抓到一个海盗来明正典刑。
李小丫一边结账一边听得心头打鼓,看来这个滨州根本不是久留之地,谁知道那些海盗是不是哪一天就冲进城来,还是尽快赚钱离开此地的好。
店家同情李小丫是个幸存的小孤女,又送了她一方包袱皮给她包衣服,李小丫道过谢打听到附近布铺的位置,又奔了布铺而去。
在布铺李小丫扯了几尺最便宜的粗布打算做内衣,到街上找针线婆子买针线剪刀等物,然后背着包袱漫无目的地在城中乱走,寻找能栖身的地方。
走着走着,李小丫还真找到了一处四面漏风的无主破屋,也不知荒废了多久,到处都是蜘蛛网,地上散乱着各种杂物,没有一扇门窗是完好的,没有完整家具,桌椅床柜都没有,唯一完好的东西是厨房的灶,屋顶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完好的。
看着这跟危房差不多的破屋,李小丫叹气再叹气,可想到自己身上的钱,实在无力再寻别的住处,既然这里无主又无人居住的样子,自己不妨占了下来,等日后经济条件许可了再搬走。
这破屋面积不小,中间是个小院子,四面都是屋子,厨房旁边有口井,现在还有水,街门开在围墙一角,门板只剩了小半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劈了去当柴烧。
李小丫在各个屋子转了转,最后挑中了正房左暗间当自己的卧房,挑中的原因是这间屋子的窗户是完整度最好的,就左上角破了一大块,在窗户底下打地铺的话也能避风好睡。
既选定这个地方当自己的栖身之所,李小丫顾不上休息,背着包袱又出发上街采购,买些席子枕头被子等物,不然晚上盖什么。
手上现金有限,不能买全新的东西,李小丫在街上看到当铺就钻进去,问有没有绝当的被褥等物她要买。跟当铺买绝当物是李小丫前世的生活经验,她在当铺里淘过几次绝当的漂亮首饰,价钱比商场便宜很多。
所以李小丫以为这个世界的当铺应该也会有差不多的服务。
进了当铺一问,正如李小丫所猜,果然有绝当物出售。伙计带李小丫到后头看了些绝当的衣服被褥,她挑了一套比较干净、比较新、闻着没什么异味的,连铺带盖还有枕头一起十文钱搞定。
李小丫抱着这些家伙什走在返程的路上,行至半路碰到个卖柴禾的,一车柴薪二十文李小丫全部要了,顺便把自己的东西扔到车上,自己也坐上去,让卖柴的人赶着车送货上门。
到了地头,把东西搬进卧房,李小丫还跟对方订了一车稻草让明日送来,她打算用稻草当床垫着睡。
卖柴的人应下赶紧回去准备,李小丫则又忙活开来,挑了一些柴铺在墙边,再铺上被褥作为今晚睡觉的床。
等这些都忙完了李小丫又上街找了处面摊叫了碗面吃了,然后继续采购,买了些锅碗瓢盆扫帚水桶一类的东西带回去。
一天的时间就在不断来来回回的采购和打扫卫生中结束了,晚饭依旧是到外面的面摊上解决,吃完回来后李小丫想给自己烧点开水喝,却发现用不来火石火镰,敲敲打打好久才打出几点火星把灶火生着了,幸好接下来还算顺利,没把自己弄成个大花脸。
水烧开后喝一点洗一点,再磨磨蹭蹭收拾一番天就黑了,李小丫这才回屋合衣睡下,花剩下的钱藏在身下的柴禾里,小刀藏在枕头底下,对这四面漏风没有半点防御能力的屋子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新生后的第二个夜晚,李小丫睡得并不安稳,外面风声大些她都会立刻醒来,反反复复折腾几回,精神上终于熬不住,在再一次惊醒后就沉睡过去。
也不知睡到几时,又是突然地从梦中惊醒,听到外面似有脚步声,毕竟院中杂物众多,人走过踩在上面的声音跟风声完全两样。
李小丫掀了被子,悄悄滚下柴禾床,从枕头下面模出小刀,弯腰踮步溜到正房门口墙下,不多时一只男人的大脚跨过门槛落在李小丫眼前,看裤脚和鞋子跟外面街上那些游民一样,李小丫毫不多想,举刀就往那只脚上插去。
“嗷……!”只听一声惨呼,伤者砰然抱脚倒地,外面的同伙吓得心慌意乱,也没人进来察看一下,自顾自地逃命,把伤者扔在原处。
李小丫毫不留情地直接拔出自己的刀,痛得对方又是一声惨呼,李小丫不予理会,径自回到卧房找了根粗大的柴火棒又出来,照那伤者脑袋上就是一下,直接把人敲昏,然后双手伸进对方腋下将人拖出街门外扔在街上,然后她自回去继续睡觉。
当夜再无人惊扰她的好梦。
天亮后,李小丫精神抖擞地起床,草草梳洗,将一头长发剪到背部,编了根麻花辫垂在背后,又将外面地上那滩血迹清理干净,然后上街买早点。出门时特意看了一眼路边,她半夜扔在外面的那个伤者已经不在原地,墙根下只遗留了一小滩干涸的血迹,而来往行人压根没注意到。
李小丫在馒头铺花一文钱买了三个最便宜的粗粮馒头,又花两文钱买了一大包可吃半月的咸菜,边走边吃。
那馒头前所未有的难吃,黑黄色的,没有一点白面,不知道拿什么做的,又干又硬,咬一口里面还噗嗤嗤掉干屑,有一点像那种放了好多天已经失了水分的不新鲜的馒头,难吃又难咽。
李小丫回到破屋,给自己烧了壶开水,就着开水和咸菜,这才勉强吃下了这三个馒头。早饭后继续收拾卫生,生平第一次清洗自己用过的便桶,弄得手忙脚乱,完事后洗了几遍手才觉得手上没有臭味了。
不久昨天的那个卖柴人给李小丫送来了一车稻草,李小丫总算有了个舒服的床,柴禾床终究没有稻草床舒服,只是昨晚她太累了才会觉得睡得不错。
一上午依旧是打扫卫生,中午仍然是靠三个粗粮馒头和那一大包咸菜打发一顿,李小丫边吃边想自己该上哪找份活干,就算天天馒头度日,那点慰抚款也坚持不了多久。
想到工作,李小丫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世,自己前世是个高级芳香理疗师,说白了就是个使用天然植物精油和其他芳香植物材料,通过香熏水疗按摩等多种方法,为宾客进行身心保健的人员。
她自己当然是有国家职业证书的,其实吧,所谓高级只是中级水平,技师是二级,高级技师才是一级水平。
不过要是到了二级以上水平,那基本上都是精油公司或厂家的高级经理或精油导师了,再不济自己也是个创业者,利用必修的化学知识自己研发提炼精油开创品牌。
其实一般高级芳香师做几年之后多数都会萌生创业的念头,不会再是个甘愿出卖低级劳动力的打工者。
李小丫前世就是给老板打了多年工,合约期满不想续约而想创业,才去国外旅游兼考察进货渠道,结果倒霉催的在家商场购物时被个身绑炸弹的疯子挟持为人质,同为人质的还有同一层的其他游客,警察本来想谈判的,可交涉了没几分钟谈判就破裂了。
李小丫对前世最后的记忆就是谈判专家尚未退场那疯子就引爆了身上的炸药,再然后,眼睛看到的就是李家村的那个火场了。
李小丫长叹口气,神智回到现实,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芳香师这个职业看样子是没法再重新拿起来了,没有重操旧业的先决条件,放弃十几年的专业经验固然可惜,可眼下还是靠实实在在的劳动力赚钱吃饭比较靠谱。
想到就做,李小丫解决午饭,收拾好屋子,把要紧的钱财等物随身带好,再次上街寻找可能的工作机会,哪怕是扫大街的活她也乐意干。
李小丫来到昨天逛过的商街上,先专找饭馆酒楼这种饮食业场所,询问要不要洗碗工。
一连问了四五家,店家都推说生意不好,不招工。
碰了一鼻子灰的李小丫不再盲目地继续寻找工作,而是来回走了几趟,找了家大概中等档次的酒楼作为观察对象,在酒楼对面寻了处墙根坐下歇息,直坐到傍晚时分,看着这家酒楼开门迎客,李小丫就那么数着,打算看整个晚间营业时段有多少食客光顾。
李小丫原本是想守一晚上的,可刚天色擦黑的时候她就没数了,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到这间酒楼吃饭的总共只有四拨九个人,也不知道这九个人里有多少是朋友小聚还是商务宴请,反正李小丫以她前世的社会经验来看,这间酒楼的这点上座率不是正常水平。
中等档次的酒楼都只能这样惨淡经营的话,李小丫大概能明白为什么自己找不到洗碗工的工作了。
连份洗盘子的活都找不到,这个城市的经济到底有多糟糕啊。
李小丫有些垂头丧气地往破屋走,今天浪费一天,明天要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