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孤儿看上去都比李小丫年岁小,挤坐在正房大门口,俱都一脸麻木不仁眼神空洞的表情。
李小丫走过去,像挥苍蝇一般的要这些孩子把门口让开,她进屋后疲惫地往稻草床上一倒就不想动弹。
外面院里那三家人又吆喝自家孩子拿碗去排队领粥,一阵乱轰轰的脚步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李小丫听到外面没动静了又爬起来拿了几根柴禾去厨房烧水,出去时发现那几个孤儿还坐在原地,她也不理会,径直去忙自己的。
洗了大锅倒上水,李小丫蹲灶膛前准备生火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让她停下手,转头望去,那五个孩子来到厨房怯生生地望着她。
“要干嘛?”反正是陌生人,李小丫也懒得拿出礼貌。
这五个孩子眼睛瞟向灶台角落上码放整齐的崭新碗具,又怯生生地望着李小丫,最后还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女孩子轻声请求道,“姐姐,我们想跟你借碗。”
李小丫没急着回话,先忙着生火,那五个孩子就安静地等着答复,不吵不闹。
等灶火生起来了,李小丫拍拍手站起来,眼角斜睨着打量他们,一身比自己还糟糕的破烂,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好似饿了很久的样子,手脸都是脏得一团黑。
李小丫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对同是赤贫的这几个孩子自然就没什么同情心,她要是不借那是道理,不过转念想到外面粥站那熬得浓稠厚实的白米粥,李小丫口水泛滥起来。
“行,借碗可以,顺便帮我领一碗回来,吃完了还要帮我把碗洗干净,当是借碗的租金。”
五个孩子高兴起来,眼神终于活泛了一些,一边说着“谢谢姐姐”,一边就蜂拥过来要去拿碗。
李小丫眼疾脚快,一脚踹开跑前头的孩子,喝道,“站住!乱来什么,都出去洗手,不洗干净别碰我的碗。”
孩子们立刻乖乖去外头打水洗手,李小丫随之出去监督,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这五个孩子八成自流浪以来就没再洗干净过手,一双爪子连指缝都是黑的,打了几桶水掌心还能看到黑色掌纹,李小丫受不了,去房里拿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猪胰球出来扔给他们。
“用这个洗,不洗干净不要吃饭。”
孩子们看到猪胰球都很惊讶,简直如诚惶诚恐般接过,轮流仔细涂手,认真洗手。
淡黄色的猪胰球经这五个孩子的手后就变成了黑色,可见他们那双手有多脏,好在这次总算洗干净了,连指缝都在李小丫的要求下抠着洗掉了黑泥。
李小丫终于满意了,叫了那个最年长的女孩子去厨房拿了六个碗出去排队领粥,她才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带回六碗粥呢。
五个孩子拿着碗飞快出去排队,李小丫收下晒干的衣服回屋整理,又回厨房守着开水烧好,这才收拾了厨房回卧房休息等晚饭。
迷迷糊糊地李小丫打了个盹,还是那三家人家回来的动静吵醒了她,三家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吃饭一边唧唧呱呱,李小丫静静偷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也是在商量明天上哪找活干,李小丫顿时头大,城里本来就生存艰难,这又多一群找工作的竞争者。
孩子们在这三家人吃完晚饭后才回来,五个人真带回了六碗温热的稀饭,尤其给李小丫的那碗,那个最年长的女孩子双手很小心地捧回来,生怕弄到一点脏。
看到白粥,李小丫大方地拿出自己的咸菜与孩子们分享,并贡献出自己的卧房当餐厅,六人围坐一圈享用晚饭。
几天没吃到一粒米,这碗白粥李小丫吃得很痛快,那五个孩子也是大口吞食,看样子的确是饿疯了。
在李小丫吃饭的时候,外面的那三家人收拾了碗筷,趁天黑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互相闲侃大山,李小丫注意到,竖起耳朵仔细偷听。
来到这个新世界两天了,对这里基本上还一无所知,而李家村被屠灭的消息倒是城中百姓皆知,从百姓的议论中李小丫只知道李家村不是第一个遭此惨剧的村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有本地口音的海边渔村渔家女,是饱受海盗蹂躏的人群,不能像不懂事的外地人那样随便打听本地的风土人情,只能从当地百姓的日常谈话中收集她要的线索。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这破屋变成大杂院倒有了几分好处。
外面的三家人聊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更多的是对生活的无望和发愁,咒骂海盗的残暴和官府剿匪的无能。
李小丫很希望他们能讲点以前的和平时光,她想知道这个国家的政局是否稳定,海盗对百姓的骚扰涉及范围有多远等实际的讯息,但遗憾地没有如愿,不过她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来弄明白自己在哪里,以及这个国家的基本信息,这样她才能安排日后的生活。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三家人也不再聊天,各自回屋睡下,李小丫这六人也吃完了饭,两个女孩子去洗碗,李小丫分了自己的一点稻草,那三个男孩子将稻草抱去右暗间铺床当他们的卧室。
女孩子们洗完碗把李小丫的所有餐具用个盆装着都拿了进来,“姐姐,你数数这些是不是数量都对,我们刚才在那些人的餐具里发现了一双新筷子,跟你的筷子一模一样,都是顶部刷红的。”
李小丫立刻清点了一番,因为当时店家不零卖筷子,所以她只好买了一包,这一数果然发现少了一双,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操,手真贱。亏我还借他们柴禾使。”
“姐姐,现在这里人多手杂,姐姐要看好自己的东西,筷子没写名字,他们不认姐姐也没办法,柴禾姐姐也要看好,姐姐自己买的别便宜了别人。”
李小丫心疼地捧着自己的餐具放到柴禾边的墙角,转过头来又翻布条去捆柴禾,“现在世道艰难,我天天要出去找活干,哪里看得住被人偷东西。”
两个女孩子也相视叹气,“都是海盗闹的,现在连有钱人都不买丫头了,听说城中好多有钱人都放了不少下人出来。”
李小丫突然发现机会,或许可以从这两个女孩子身上弄点她想知道的讯息。
“你们也是本地的?城里的还是城外的?”李小丫拍拍自己的稻草床,邀请两个女孩子跟她一起坐着聊。
“我们两个都是城里的,以前都是邻居,我们的爹娘在城外给渔民干活,帮满载回来的渔船清理海鲜,但海盗来了之后生计就差了,一次海盗上岸屠村,我们的爹娘就没再回来,我们也就成了孤儿。”年长的女孩子道。
“姐姐也是住城里的?”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子问道。
“不,我是渔家女,也是孤儿。海盗很残忍,天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我都忘了他们几时来这的,好像来了很久。”李小丫装傻。
两个女孩子想了想,年长的那个很肯定道,“海盗几时来这的不清楚,但我们爹娘出事是在上年秋末,那时海盗已经作案几次了。”
“是啊,这样算下来海盗第一次作案到现在都半年了,也没见官府有什么作为。”李小丫附和道。
“就是,海盗一来,毁了百姓的生计,本来我们这出产的海鲜是全国最好的,那时城里天天都有外地来的商人,还有外地的有钱人在这里置了宅子用来避暑,大家的生计不知道多好活,只要勤快点总能找到活干,现在全毁了。外地的有钱人不来了,商人也少了,本地的有钱人也不买新仆人了,城里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年长的女孩子道。
“还有好多人搬走了,海盗在城外闹得这么凶,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不会进城来。”年幼些的女孩子道。
“是呀,我也担心这个,所以才要找活干,攒够钱赶紧离开这里。”李小丫点头道。
“唉,我们也想,可是这几个月我们都没找到活干,人家看我们年纪小就不乐意,嫌我们干的活都不够抵顿饭的。”
“不错了,起码还知道人家不雇你们的理由,我去找活,人家直接说不招人就轰我出来了。”
“那姐姐这些日子靠什么过活?我看姐姐的样子比我们好多了。”
“出事的时候抢了一些家里的财物出来,这些日子就靠这个过,现在也快用光了,再找不到活干,我也要变得和你们一样了。”李小丫编了个谎一语带过。
“我们也是,一开始也是靠家里的积蓄,可一直找不到活干,钱花光了就成这样了。”
“你们是城里人,家里的房子呢?再不济可以赁给别人收房租啊,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哪还有什么房子啊,城里恶霸欺我们是孤儿,把我们赶走,强占了我们的房子。”
“那你们的亲戚们呢?他们就任由你们流落街头?”
两女孩子都摇头,“亲戚的日子也难过,不想看他们的脸色,就出来了。”
“那三个男孩子是你们的兄弟?”
“嗯,我一个弟弟,她两个弟弟。”年长的那个女孩子道。
“这算不错了,起码还有亲人在身边,不像我,只剩了我一个人。”李小丫想起自己的身世有些伤感。
“姐姐别伤心,日子会好过起来的。”两个女孩子没什么底气地说着安慰话。
“把海盗清除了大家才能过回好日子。”李小丫对现状很无奈。
“听说官府曾经出海找过海盗,但一直没有收获,后来海盗就上岸开始杀人,整村整村的杀,听说侥幸逃月兑的很少。”
“不过要是侥幸逃命,又被官兵找到送到官府的话,官府会给一点慰抚款。”
“那点慰抚款能管什么用啊,再说了,官府门口有好多游民,专抢这些可怜人。”
李小丫立刻想起她那天的遭遇,万幸自己机警,甩掉了那帮家伙,不然自己可得惨上加惨。
“天黑了,你们去休息吧,我分了些稻草让你们的弟弟都拿过去了。”李小丫没心情再聊下去,她点起蜡烛,看着跳跃的烛火,她觉得人生太黯淡。
“嗯,姐姐好好休息。”两个女孩子礼貌道别。
房里又剩了李小丫一人,外面天色全部黑了下来,也没有月亮,那三家人早已分别睡下,院子里静悄悄的,李小丫举着蜡烛去外面井边打水洗了把脸,然后回屋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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