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歌面沉如水,站在紫光笼罩的石屋下。梁思心知反抗无效,任由他拎在手中。只是看着面前的景观,她的意识开始恍惚了。
那个是什么啊?
凭空漂浮着无数颗圆溜溜的小珠子,摆成一个奇怪的形状,看似杂乱无章,但细看它们运行的轨迹却是有条有理的。
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手里擎着木杖,挥一挥手,那空中漂浮的小珠子金光四射,高速盘旋在石棺之上。那石棺她是认得的,里面还躺着一位绝世佳人。可是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呢?侧着身子,她看不清他的脸,但看得出,连姬如歌也十分尊重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那漂浮的小金珠突然失去重力一般,黯淡失色地下坠。
只见那舞动木杖的男人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喘息说道:“堂主,看来九百九十八颗是不行的。”
梁思感觉到揪着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痛得她直咧嘴,下一秒,她比那小金珠子更快地落地,翻了一个身,抬头瞪着不顾她死活的男人。
一怔,一向玉树临风的姬如歌,竟然面色难看至极,随着他呼吸吐纳,那张英俊的脸上多了一层黑色的雾气,看着有些怕人。
“堂主——”
一声惊叫,梁思陡然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焦急跑上来的玄袍男人,只听他急切地说道:“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个方法是否真的有效,您这样做会很危险的。”
姬如歌身形一晃,张开嘴巴,一道金光闪过,从他嘴里吐出一颗珠子来,那形状竟和刚才看到的漫天小金珠子一模一样。如果硬要说不同之处,那就是这一颗珠子更加亮堂。
“拿去,九百九十九颗,一颗不少了。”
虚弱的声音,却含着莫名的兴奋。
玄袍男人敬畏而立,“用您自己的身体净化妖兽内丹,不仅您的功力会大受影响,恐怕您的性命也……”他担忧地看了姬如歌一眼,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其实他是懂的,比谁都清楚明白的,只是为了她……
玄袍男人攸然转身,拿着那一颗已经被净化后的内丹,重新回到石棺前面。
刚才那番对话,梁思听的仔细,加上前前后后看到的事情,略一思索,不由对杀人如麻的姬如歌有所改观。为情,牺牲到这种地步,怎不让人佩服
“你怎么样?”不知出于本能还是同情,看着脸色青黑的姬如歌竟然站立不稳,顺势坐在了地上,梁思蹦过去。
姬如歌调息了一会儿,微微张开眼,“省省心吧,你是逃不掉的。”
梁思哑然,随即哼了一声,不再看他。这人就是心理变态,好心都能当作驴肝肺。
一瞬间,忽然风起云涌,绿叶狂舞,天际仿佛撒下一张墨黑的网子来,罩住了人间光明。
劲风吹过,梁思小小的火狐身躯竟然熬不住,仿佛要随风而去的事态。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卷到半空中的她,又一使力,给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避开了劲风,她的呼吸也通畅了许多,意识恢复后,这才明白是姬如歌救了她。
黑暗很快就过去了,但光明却只是恢复了一点点而已,仿佛黎明的光晕。凑着仅有的亮光,梁思终于看见满天飞舞的小金珠子正在落入石棺中,眨眼间,九百九十九颗内丹珠子不见了踪影,而那个玄袍的男人依旧挥舞着手中的木杖,好像正在做法。
奇怪的是,不过片刻,她就开始头晕想吐,好像晕车一样。眼前的景物摇摇晃晃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急叫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不会是地震了,天塌了吧?
发现没有人回答她,或者说,她明明看见眼前的男人嘴唇在动,但她的意识却模糊不清,完全听不到声音。她心下一紧,又紧张地抹了一把冷汗,脸上的触觉让她再次一惊。好像有一种黏糊糊的东西,爬在她的脸上,“那是什么啊?不要啊——”
梁思拼命地喊着,也拼命的动手扒掉脸上的异物,可悲的是,她忽然意识到那黏糊糊的东西越抹越多,在她脸上,身上蠕动着。
“我的命已经很苦了,老天爷啊,不要这样折磨我啊。”梁思悲泣道。她连做人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现在居然浑身长满可疑的粘虫,还要不要人活下去啊?
“姬如歌,你救救我吧——”果真是病急乱投医,梁思也顾不得是敌是友了,抓住他的大手使劲摇晃,看着赛过张飞的黑脸,她脑袋中嗡嗡直叫。
她居然听不到声音
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了她的身体里。梁思两眼一瞪,歪倒在姬如歌的怀中。仅有的一点残存意识仍在运作,这是死亡前的讯号吗?为什么这一回死的这么清晰?她不要忍受这些恐怖的东西,在如此清晰的巨痛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她一生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她?实在太不公平了
此刻,连死亡都是一种奢望了死不了,痛晕过去也行啊,梁思悲愤地想着,身上刚刚被万针齐扎过,那痛劲还没有缓过去呢。
没等到她继续临死感慨,又一波嗜骨般的巨痛袭来,她双眸园瞪,四肢颤抖,却如愿的失去了意识。不过,要是她知道她的“死相”是如此地狰狞,恐怕在天上也会死不瞑目吧。
悠悠地歌声仿佛从天而降,美妙如同天籁。
梁思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入一个没有底的深渊,脚沾不着地,就那样一直往下掉,黑暗和恐惧快将她吞噬了,好像又回到了重生那一刻——黎明前的绝对黑暗。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命看见灿烂的阳光。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压着一个沉重的东西,还会动。她猛然一惊,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开,就下意识地推开身上的东西。
复见光明,倒有些刺目。良久,她才看清周围的景物。青青草地上,一个欢跑的小男孩正在追逐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满天的蝴蝶围在他们身边,这画面就好像两个小孩脸上洋溢的笑颜,暖暖的,很幸福。
顿时,她的心莫名柔软了。
歌声依旧,只是旋律又变化了下,眼前的画面也跟着转化了。
一座大宅子置于眼前,依稀还能见到剥落的金漆,可见曾经的辉煌与奢华。正在感叹之中,一间小屋的门吱呀打开了,走出一个美妇人来,虽然是粗布衣裳,却丝毫不减她的雍容高雅。
“娘亲。”稚女敕的童声中,趄趄趔趔地走出一个小女孩来,想来是刚刚睡醒,还在用手揉着眼睛。梁思定睛一看,这个小女孩不正是刚才在草地上看到的孩子吗?
美妇人温婉一笑,抱起了小女孩,没过一会儿,就站不稳了,干脆抱着孩子坐在了门槛上。
“无忧乖,娘亲要做饭了,自己玩好不好?”
“娘亲,我要听你唱歌。”
美妇人温柔地抚模着小女孩,随后竟然真唱了起来。悠悠歌声婉转动听。
不知为何,梁思感觉心头一紧,再看面前的景象,竟然产生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家的温暖
“家?”她喃喃道,似乎还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奇怪的字眼,以及这个字的解释。
唯一的记忆就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也有个这样温柔的女人常常抱着她,但是容貌早已模糊了。她记得的事情也不多,或许有一年冬天,很冷很冷的季节,有一个破旧的棉絮小心意意地把她裹在里面,至于给她温暖的人是谁,她努力想了好久,也是一头雾水。
但她潜意识里,更加希望就是那个温柔的女人。
就像眼前的母女一样,坐在门口,母亲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背,那样柔,那样暖,在她耳边哼着好听的歌曲。就算她听不懂词里的含义,但美妙的旋律足以让她陶醉其间。
如今的梁思,当然能够理解美妇人所唱的歌谣,听着听着,忍不住落泪。一个女人的相思,竟然可以化作美妙动听的歌谣,在怀中的女儿睡熟之后,那泪水滴过美妇人的脸颊,仿佛滴在了梁思的心坎上,感觉冰冰冷冷,无比心痛。
想着想着,梁思已经忘了探究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只是跟着那轻柔悦耳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哼着。沉浸在那如春风般柔和的慈母眼中,羡慕地看着一脸甜睡得女孩,幻想着如果自己有幸躺在那暖融融的怀抱中该是多么幸福。
渐渐地,梁思的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原来就是亲情,这就是爱
想到这些,梁思忽然发现天地间柔光四溢,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有了温度,暖和起来了。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成了浮云,她只能感觉到一位母亲温柔的笑,以及好听的歌声了。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转,点点红腥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