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底是看重涂充媛的,说是叫来问话,但待她行过礼后,还是赐了座位。等涂充媛落座后,我开口问道:“听闻邵采女险些小产,是与涂充媛有关,还请涂充媛将当时的情形讲一遍。”
“险些小产?邵采女竟是有了身孕?既是如此,她当时作甚么要去推臣妾,真是……”涂充媛惊讶着感概一番,接着将当时的情形完完整整讲了一遍,大意与我了解到的无二。
待涂充媛一说完,我便沉了脸,道:“涂充媛,原来是你害得邵采女险些小产。你居然不主动前来领罪,还要本宫和皇上派人去请,真是嚣张至极”
涂充媛马上辩解道:“皇后娘娘明鉴,当时是邵采女推倒臣妾时用力过猛,导致自己站立不稳,这才摔倒了,说起来臣妾才是受害人呢。”她说着说着,撅起了嘴,抚着右边的胳膊肘向皇上撒起了娇:“皇上,邵采女好大的力气,那甬路又硬,摔得臣妾现在还在疼呢。”
眼见得皇上神色松动,我连忙抢在前面开了口,冷声道:“本宫竟不知区区九嫔之末的充媛,就有了教导妃嫔的权力,若不是你意欲越权把邵采女带回凝云宫,她又岂会因为反抗而摔倒?”
涂充媛大概是没想到我竟会以此为突破口来问罪,一时间愣住了。
皇上既然让涂充媛进宫,就是默许了她与我争夺后位,这事儿不论太后和涂充媛,还是我和简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此事终究见不得光,不能摆到明面儿上来说。涂充媛明目张胆地争夺后/宫权力,又被我揪住了小辫子,皇上岂有不发话的道理?只听得他沉着声,缓缓地对涂充媛道:“皇后说得有理,就算邵采女以下犯上,涂充媛也该禀明皇后,由皇后处罚才是。”
我在一旁幽幽地叹道:“涂充媛这是何苦,若你是想要协理后/宫的权力,直接跟本宫讲就是,本宫正愁事情多,没个人帮忙呢,你又何必私自教训邵采女,害得她险些小产。”
我这是在暗示皇上,涂充媛明为要把邵采女带回凝云宫处罚,实则是以此为借口,让宫女上前教训邵采女,不然二人怎会扭打起来?
皇上大概是见多了宫中的明争暗斗,竟信了我的话,怒目望向涂充媛,也勿怪他信,谁又真知道涂充媛当时的真实想法呢,说不定她就是想要教训邵采女,才让宫女出手的。
皇上盛怒的目光,涂充媛不可能看不见,只见她惨白着一张脸,犹自辩解:“臣妾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涂充媛无须再辩,你意图越权,其罪一;害得邵采女险些小产,其罪二,朕念你当时并不知邵采女有孕在身,只罚你降为正三品婕妤,你可服气?”
正二品的充媛,降为正三品的婕妤,看起来只降了一级,处罚不大,但充媛一位乃后/宫份位的分水岭,这一降,不知多少待遇就要跟着降下来,比如,没有资格再为一宫主位,必须从凝云宫的正殿搬出来,再没有权力管束凝云宫众人,等等。
听了皇上的处罚,涂充媛面无血色,虚弱得似讲不出话来。我知道她心有万般不甘,但奈何皇上的话就是圣旨,由不得她不遵,只见她紧咬下唇,梗着脖子慢慢地俯去,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上没有理她,甚至没有叫她起来,就直直地越过她身旁,出甘泉宫去了。我听见门外的内侍高唱:“皇上摆驾永巷”
“看来邵采女要母凭子贵了呢。”我望着殿门的方向,自言自语地道。
“怎么,皇后这会子想起来要嫉恨了?”涂充媛抬起头,好不掩饰眼中的愤恨。
我向来不屑于理会战败者的挑衅,只冲她莞尔一笑,道:“邵采女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开枝散叶?皇后怎不想办法自己生下个皇儿,好过替别人高兴?”涂充媛此时大概是恨急了我,有些口不择言了。
我见殿内有许多宫婢内侍在,不好正面回答涂充媛的话,只道:“不论谁诞下皇儿,都要唤本宫一声母后,本宫自然是高兴的。”
我缓步走下宝座,到她身旁站定,俯身轻声道:“涂充媛只晓得说本宫,你怎么又不想法子自己生一个去?”
涂充媛似想起了甚么,脸上哀戚神色一闪而过,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甚么也没说,又颓然将头垂了下去。
其实这也是个明白人哪,我暗叹一口气,道:“皇上都走了,你也别跪着了,去罢。”
涂充媛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对我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时,永巷有旨意传出,皇上怜惜邵采女怀有皇嗣在身,特许她搬出永巷,并擢升为正七品御女。只是御女?看来怀了皇嗣也不过如此嘛,这道旨意一出,不知多少嫉妒的心,暂时得到了安慰,当然,一多半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的安慰吧,我想。
皇上虽然准许邵采女搬出永巷,却没有指明她的去处,那么为她安排宫室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给她安排一个清静的去处罢。”我仔细思忖一时,吩咐他们把久置不用的紫云阁打扫出来,让邵采女搬进去。
紫云阁很快就收拾妥当,只是邵采女嫌那里太过偏远,不肯搬,又不知她在皇上耳边吹了甚么风,竟使得皇上亲自来过问。我笑着解释道:“臣妾是想着,紫云阁乃是邵采女旧居,住着熟悉些,再加上那里清静,养胎最合适的。若是邵采女非要喜欢热闹,臣妾给她安排彩丝院或者凝云宫便是。”
许是我最后一句话触动了皇上的心思,他摇头道:“不必,朕也觉得紫云阁很好,就让邵采女搬到那里去罢。”
有了皇上这句话,邵采女再不情愿,也只能搬去了,据说她临行前,还站在永巷门口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春桃得知此事,气愤非常,道:“她真是不知好人心。”
我瞥了春桃一眼,没作声,我能说甚么呢,其实我也没安甚么好心,且等七个月之后,看邵采女的笑话罢。
相对于邵采女如今的春风得意,涂婕妤当是懊恼不已罢,丢掉一宫主位的位置,就意味着她没了抚养皇子的资格,这恐怕会破坏太后布设的大局,不知她老人家,有没有把涂婕妤骂个狗血喷头呢。
不过,任她们是春风得意还是懊恼不已,我都没有精力去理会,因为接连几日我身上都不大好,总是昏昏沉沉地想睡觉,吃东西也没甚么胃口。春桃着了急,要去请太医来替我瞧瞧,我本待点头,但想了想,还是拦住了她。
夏荷应是猜到了些甚么,俯身问躺在床上的我道:“娘娘,右骁卫将军夫人送进来的封嬷嬷,不是精通医术么,就让她来给娘娘瞧瞧,如何?”
怎么忘了她我撑起身子,惊喜道:“快去传她来,为本宫诊脉。”
夏荷应着去了,很快就把封嬷嬷带到寝室。虽然我是躺在床上,但因为封嬷嬷是妇人,相比太医省却许多麻烦,既不用关帐子,也不用搭手绢,娘亲送她来,真是送得好。
封嬷嬷很快就诊完脉,但却不作声,只微笑着看我。我心下了然,道:“屋里都是自己人,封嬷嬷但讲无妨。”
封嬷嬷这才道:“恭喜娘娘……”
“本宫知道了,无须多言。”这事儿虽然我自己也料到了,但得了医者的肯定回答,还是有那么一时的心潮澎湃。此时我x在大迎枕上,不想听到任何话,也不知该讲些甚么好。
过了许久,我见封嬷嬷欲言又止,只得开口问道:“封嬷嬷想讲甚么,但说不妨。”
封嬷嬷道:“娘娘,奴婢进宫前,是得过右骁卫将军的嘱咐的,她再三叮嘱奴婢,若是发生了这种情况,务必要劝说娘娘以大局为重……”
“可这……皇上大概也是料到了的……”我明白娘亲的意思,只是舍不得,尽管一直拿后/宫当职场,仍是舍不得;尽管明白还不到时候,仍是舍不得,舍不得哪。
封嬷嬷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话,只是劝我同娘亲商量商量,便起身退出去了。
是该同娘亲商量的,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简家的生死存亡。
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去了趟右骁卫将军府,让娘亲明日一早便进宫来见我,本来是想让她即刻就来的,只是怕时间太急引人注目,这才罢了。
第二日,我正看着几桌子的早膳没有胃口,便听见秋菊的禀报,称右骁卫将军夫人到了。
我一叠声地叫宣,当即离了膳桌,到寝室去见娘亲。
娘亲见了我,匆匆行礼,然后马上问道:“娘娘,这样早地叫臣妾来,可是出了甚么事?”
我拉着娘亲的手,肩并肩地坐下,用尽量平缓的语气,把事情告诉了她,并对她讲了讲我的打算。
娘亲一听大惊:“这怎么能行,娘娘千万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