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居然下起细雨,然而不容我多想,看到邓颖开着小车在街边等我,我一下子就窜进去,扣好安全带。
邓颖并没有急于开车,反而调整自己的反光镜,直到他一直保持手扶反光镜的动作引起我无限好奇,我皱起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轻问:“怎么了?怎么还不开车?”
邓颖警觉地扭头,又对着我们车窗外,认真地审视,我随着他的目光,也跟着眺望外面;片刻之后,他才慌张地坐好,紧张地问我:“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我们在哪里,那辆保姆车也在哪里?之前我还没怎么留意,但是…好几次都看到它,这才有些蹊跷。”
我看了看他,而后又眯起双眸,仔细地搜索街对面停靠着的保姆车,寻思许久,肯定了他的怀疑;邓颖既然这么说,只能证明,我们被人跟踪了。
邓颖朝着我点点头,说道:“也许是警方的人,也许是我的同行,也许…也许是麦家的人。”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你刚才在电话里面说,是谁给你的消息?你不能确定。”
“我的一个校友,他是在酒吧里做侍应。”邓颖说道:“以前他也有给我一些内幕消息,不过一半准确一半只能保留;他告诉我说,他看到一个与刘秉旭长的相仿的人在他们那里喝过酒,如果有兴趣得话可以过去确认,我已经告诉他,不要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张扬出去。”
我犹豫不决地说:“但是我们被人跟踪,怎么办?”
邓颖想了想,又从车上找来一张纸和笔,在上面写好地址递给我说道:“这样吧,等一下我想办法甩开保姆车。你趁机下车然后自己打的过去,我知道这么做有点冒险,并且…”
“很好,这个办法很好。”我接过地址,认真地说:“谢谢你,邓颖,我没关系的,其实去酒吧这种事情只要注意一下就好,如果找不到他,我会很快返回来,到时候给你信息。”
“你要小心。”邓颖关心地提醒。
“你也是。”我将安全带又松开,好方便自己等一下冲下车。
邓颖见我准备好,于是轻松笑道:“其实,你不必这么紧张,要知道,我是干哪一行的…我一定能甩掉他们。”
“嗯。”我充满信心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知道有阿旭具体的消息令我更加信心倍增。
***
十字路口的时候,邓颖突然踩了油门,加快车速,然后转弯的时候又突然刹车放下我,我赶紧躲入旁边的绿化草丛,看着保姆车跟随邓颖的车离开,才谨慎地走出来,拦下计程车,去往邓颖告知我的地方。
我记得,我来过这个地方,是我找寻之路的一个落脚点,然而我在这个落脚点上没有发现他,抑或者我们当时已经擦肩而过…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这里,周围全都是冰冷的霓虹灯,在我眼眶中跳跃着;我暮然回首,人群之中,没有我要找寻的人,就连一个相似的背影都不肯给我,我顿时仓惶茫然,杵在原地,沮丧失措!
“喂,过去一点…”昏暗的街尾,有不少人卷席而坐,有些因为醉酒而无法行走;有些因为习惯而盘旋在此;有些因为给不起多余的钱留在酒吧,于是被迫出来流浪…
我的目光穿过人群,透着一股自觉,渐渐注意这个地方。
“喂,你怎么每天都能喝上这么好的酒?”身边的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将酒瓶递给了身边的人,那人也不含糊,拿起来就喝,喝尽才感叹:“好喝,洋酒就是洋酒,哈哈…很贵吧?”
他并不吭声,看着眼前的人喝完自己的酒,然后站起来准备离开;喝了他的酒的男人将他拉住,又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说道:“我也不能白喝,虽然不够付酒钱,但是…”
他断然拒绝了,淡笑一声,然后消失在街尾。
我立在原地,看着他落寞的侧面,还有爬满他嘴角的胡渣,顿时愕然,只能捂着嘴,掩饰自己的惊慌;在我想确认的时候,他又转身离开,我不知不觉依然跟上他的脚步,潜意识里确信了他就是他,找了这么久的他…
…
刹那间,我的余光扫到玻璃里面的人影,由于外面是黑色星空,如此一来,这个庞大的玻璃好似一个天然的镜子。刘秉旭虽然背对着我,但是透过玻璃的反射,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玻璃里面印出来的我,而我也真真切切地看到玻璃里面的他,能看到他傲然于世的俊魅和霸气外露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的相见,却是最深的思念,如今看来,眼前的人不是他,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眶,搜索到的居然是他的如此不堪。
我跟踪他来到巷子里面的招待所,当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就有人怒气冲冲地奔过去,挡着他的路,劈头就骂:“喂,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交钱了,你还要拖欠多久?你这个死酒鬼,有钱喝酒,没钱交租…”
“过几天我会给你。”他嘶哑的嗓子,沉闷地说。
“又是过几天,已经过了很多天,明天没有钱交房租,你就给我滚出去…”男人俨然怒火难平,他身边的老板娘赶紧劝道:“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喂,你要是再不交租,我们真的不能收留你了…”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依然木然地走上楼,男老板还是骂骂咧咧,不肯收口。
我背靠着招待所外面的墙壁,终于忍不住咬着唇痛哭流涕,眼泪沿着我的双颊从我的指尖中滑落下来,我逼迫自己不能哭出声,只好涨红着脖颈,将所有的泪水忍痛吞进去。
他怎么会是交不起房租的人?他又怎会变得如此落魄?我的心如刀绞,知道这一切彷如一场噩梦!这是噩梦,我坚信不疑,却真真切切感受到撕心裂肺;如果这是现实,我知道,只能坚强,必须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