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亭望着那楼牌,咬牙切齿:“你肯定她们在这?”恨不能揪着关海沧的领子把人掐死。要是教张诠知道他来这种地方,估计要教张诠背上个杀子的罪名。
关海沧叹气:“我是跟着脚印找来的。宁儿调皮,来这种地方,也不奇怪。”这种地方,他只在十几岁的时候被童湖拉着来过,当时只觉得招架不住,后来可是再不敢轻易来的。何况他结婚早,婚后更是没再沾过这种地方了。
“真要进去?”张剑亭挑眉,大有英勇赴义的架势。
“张公子请。”关海沧让着。
“不不不,关爷你先请”张剑亭难得对着关海沧有礼。
“哎呀,两位爷,还不进来呢”不用他们两个为难,就有莺莺燕燕的拖着人进去了。
楼中牌子,“聆香楼”,是城中最最有名的,青楼。
被几个女人簇拥着,张剑亭垂着头,关海沧端正坐着,不自在的很。
“这要怎么找人?”张剑亭扫了一圈,到处莺声燕语珠围翠绕,却没见着他们要找的两个。
“应该是都穿着男装的,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换的装。”关海沧无奈。
“哟,关爷,张公子,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地方遇着两位”酸溜溜的清越声音,藏着些须的怨意。
关海沧头疼,张剑亭更头疼。
“童,”张剑亭站起来愤恨,“童公子”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为了找童公子,我们两个何必来这种地方”那少女换了男装,宽大的衣裳遮掩了身材,像个不知世事的少年。
关海沧倒是坦然,走到楼梯旁,扶着双目看不见的锦衣“公子”走下来:“小心,楼梯高了些。”
“你怎么也来了?”白明玉笑着问,“我记得你从来不来这种地方的。人家都说你是难得的好男人呢。”
“你来了,我也只好跟来了。”关海沧望着旁边扶着白明玉的人,笑着招呼,“辛苦了,携浪公子。”
携浪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一红,低声:“关爷说笑了。照顾,公子,是我该做的。”
“怎么会想来这种地方的?”关海沧接着人,牵到桌旁坐下。
“其实我们也是跟着人来的。”白明玉轻轻叹息,“宁儿看见了,非要跟过来。”
“哦?”不但关海沧感兴趣,张剑亭也凑了过来。
“一会只管看着就好。”白明玉笑言,“我们找个隐蔽处,不然怕被认出来。”
老鸨乖觉得很,见着五人是认识的,又都出手大方,忙忙的引到了雅间里。
“几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来陪?”老鸨紧问着,“若是不喜欢胭脂俗粉的,只管说,我们这可是也有雅致的公子们想要什么,我们定然都找来”
张剑亭本来低着头,忽然发觉没人说话,再抬头看,连着眼睛看不见的白明玉都在盯着他:“看我做什么?”急了,挣着,“我也没来过怎么知道?”
关海沧叹气:“固然张公子没来过,然而风雅事,张公子总比我们几个清楚些。难道张公子觉得我们几个粗鲁的武人能懂什么么?”
张剑亭无奈,硬着头皮:“只要抚琴就好,别的倒是不用了。”
“唉”童宁忙忙的跟着,“叫些漂亮的,嘴甜的,会哄人灌他们两个酒”一指关海沧和张剑亭,“能教他们喝醉的,我重重有赏”甩了一个银锞子。
“是”老鸨欣喜应着,着紧去办。
关海沧和张剑亭同时在心底哀叹。
“宁儿,你连五叔也不放过?”关海沧对着童宁打商量。
“不管我要看”童宁一扬头,“当初不是你们教张剑亭随意收拾我,他能像今天似的逮着我就训?都是你们害的今儿五叔要是不能醉着出去,我就和大姐一直在这陪着你”
“明玉?”关海沧紧向人求助。
白明玉却是爱莫能助的样子:“今儿来之前我已经应了宁儿,所有的事都听她的。”
张剑亭自知童宁最恨是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见关海沧和他一起遭罪,却也有了幸灾乐祸的感觉。
一时便见着红fen佳人都来了,围了一大圈,显然都是得了童宁的令的,只管在关海沧和张剑亭旁边劝酒。两个男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哭笑不得。
正闹腾着,忽然一声琴响,挑了个音出来,竟是带着苍劲的。
张剑亭被惊了一下,不禁去看那抚琴的人。
抚琴的女子蒙着面纱,淡然自若,琴曲如荒漠莽原,山鹰盘旋,长唳不止。全不是中原风味。
关海沧和白明玉也不禁停了酒,细细的听着。
一曲终了,竟是几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正自回味着,突然外头嚷嚷起来:“碧遥呢?我要赎她教碧遥来见我”
关海沧去看白明玉,白明玉轻轻颔首。
“爷,您别急,我这就去找碧遥”老鸨在外头安慰着,不一会就走了过来,敲门,“几位公子,外头有一位爷要碧遥,能否请碧遥过去见见?”
“碧遥的曲子奏得好,我正听得兴起,为何要给找出去?难道嫌我给的钱少么?”童宁只不客气,顶了回去。
“公子,这……”老鸨显然十分的为难。
“妈妈。”抚琴的碧遥静静的说着,“去告诉他,我不会跟他走的。教他离开吧。”
“这,碧遥,他来头太大,我们惹不起……”老鸨慌慌张张的。
“什么人?”童宁冷笑,“我却不信,这边城里,还有人比我们来头更大”
“公子,我们可真是不敢惹啊……”老鸨在门外苦苦哀求,“那是北狄的使者,据说还是个王子呢……”
“长宁郡王在此,谁敢来抢人?”童宁傲慢。
老鸨显然被说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讪讪的,良久听见老鸨的脚步声下去了。
屋子里的姑娘们都望着童宁,碧遥也不例外,想着这个看起来跳月兑的少年,怎么竟然还是个什么郡王?这话是吓唬人的,还是真的?都教人惊疑不定。
“碧遥姑娘,继续吧。”童宁得意洋洋,吩咐着。
关海沧却掏了一封银子来,放在桌上:“拿着,你们都出去吧。只留着碧遥姑娘一个人即可。”
“五叔”童宁忙叫。
关海沧扬手,止了童宁:“你想教五叔喝醉还不容易?今儿晚上你若是高兴,五叔和张公子宿在这里也可以,不需别人来灌。”向着还未出去的女子要了几坛烈酒来,摆在当地,“满意了?”
童宁顿时撇了嘴:“无趣。”然而关海沧发了威,她却也执拗不得。
白明玉模着关海沧的手,轻轻按住,把自己的忧虑传了过去。
“明玉,无妨。只要你信我就好。”关海沧淡淡笑着。听着外头是要碧遥的人在发脾气的样子,关海沧却叫来老鸨吩咐,“那是北狄二王子耶格尔.安培力,你们好好招待,却不许他过来这边。要怎么阻止人我不管,要是办事不利却都小心着。这郡王可不是说假的,若是不信,可以去驿馆问鸿胪寺丞张诠张大人。我倒是也想看看,在黄麟的国境之内,到底是我们黄麟的长宁郡王厉害些,还是北狄的二王子厉害些。”
一番话听得老鸨瑟瑟发抖,慌慌张张的出去了,再不敢来打扰。
白明玉抓着关海沧的手,听着闲杂人都走了,便问:“碧遥姑娘是聪明人,不用多说,便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是什么了吧?”
“是。”碧遥跪下,娓娓道来。
还是当初乱的时候,如今的皇帝童揽江未曾打到北方来。当时北狄也正出事,二王子耶格尔被陷害出逃,流落到了这里,在青楼中打杂。却与艺ji碧遥发生了感情。后来北狄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耶格尔又被接了回去,再加上不久之后童揽江一统天下,耶格尔却没法再自由来见碧遥了。这一次好不容易趁着出使的机会来到黄麟,便要带碧遥回去。
“这是好事你怎么不肯?”童宁张口就问。
“我听闻,他是要与公主和亲的……”碧遥低声,“我这样的出身,就是跟他走了,又能有怎样的结果?无非令他受辱罢了。”
“和亲早就不成了”童宁大喇喇的,“公主被人抢走了”故意去瞥关海沧,“耶格尔现在又没什么负担,你就跟他去又怎么样?”
碧遥淡淡微笑;“王爷,他是王子,他要娶的纵然不能是我们黄麟的公主,也得是北狄的王公贵族家的女孩。我是青楼女子,跟他走了,我能得到什么?名分?他给不了。甚至在他身边的一席之地?我不敢奢求。王爷,便是你,你将来能娶个青楼女子为妻?甚至能教个青楼女子做妾?不能。不过是在外头养着罢了。教人知道了,还要折辱他羞辱我,到时候还不是教他与我都痛苦?还不如就放他一个人走,留着这一段感情,偶尔记起来也罢了。”
“碧遥姑娘果然是奇女子,难怪琴音如此大气非凡。”关海沧不禁叹息。
童宁眼睛却转了转,突发奇想:“那我赎你出去可好?”
“嗯?”碧遥不解。
“我有个姐姐,因为受了伤,眼睛暂时看不见了。我想教你去照顾她”童宁说着。
碧遥到笑了:“王爷的姐姐,不是公主也是郡主的,怎么需要我去服侍?”
“她身边现在确实没人。”童宁撇了嘴,“她被人抢亲抢走了,除了抢她的那个,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偏偏抢人的还是个不会照顾人的,我担心得不行呢你同意么?”
碧遥想了想,跪下磕头:“多谢王爷恩典,碧遥愿意。”
童宁开心的拍拍手:“好了,五叔,张剑亭,你们喝酒吧别忘了,要醉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