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甄坐在床上,拖着消瘦的身子,指着面前的女人咆哮道:“你给我跪下…咳咳咳…”
“二夫人…您饶了奴婢吧。”慧青战战兢兢地跪下来,抽抽噎噎地哀求着。
“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一天是二夫人,就能把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剥了皮。”绮甄说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她一脚踢过去将慧青踩在了脚底下,怒斥道:“说,是不是那个死女人让你拆穿我的?”
“呜呜…”慧青痛得申吟,却抽泣着不说话。
“你不说是吧?”绮甄咳嗽着用力再踩下去,而慧青想躲开,趴在地板上颤抖着身子。
“住手…”兰芪和半夏闯了进来,半夏赶紧跑过去阻止了绮甄的动作,并且将慧青扶着站起来;兰芪冲上去拉着绮甄,怒声质问:“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滥用私刑惩戒丫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哼。”绮甄别过脸,低啐:“这个死丫头,不打她根本就不会招的。”
“你要她招什么?你根本就是自己咎由自取,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兰芪愠怒地骂道:“你现在身患重病,也不好好修身养性,反而在这里大吵大闹,你以为你罚了慧青还能得到什么?除了解气,你根本就毫无挽回之力。”
“你少在这里教训我。”绮甄气喘呼呼地驳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不过,我很快就不得不管。”兰芪白了一眼绮甄,说道:“因为不多久,三夫人就要进门了,到时候,你说我能置之度外吗?”。
绮甄跑到兰芪身边,惊讶地追问:“你说什么?三夫人?什么三夫人?谁是三夫人?”
兰芪斜睨着她,反问:“你说呢?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谁才是三夫人吧。”
“不…”绮甄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想去找少爷,然而她的病情一直不稳定,导致自己走了不到两步就开始头昏眼花;阿四又将她搀扶着坐在床沿上,兰芪转过身来,缓和了语气劝道:“你先不要激动,朗大夫说了,你的急病不能再受打击,否则病情只会越来越加重。”
绮甄抿了抿嘴,咬牙切齿地啐道:“她做到了,哼哼,是我…都是我…我怎么会这么傻…”
兰芪听出了绮甄的悔恨之意,于是也小心翼翼地问:“绮甄,你好好告诉我,究竟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要将她带进连府?为什么你要用这种冒险的办法?”
绮甄叹了一口气,睇着兰芪的神色终于不在是敌意,或许这两个女人在不知不觉中转换了角色,在对待同一个敌人的时候,仇人或许也能成为暂时的朋友。
绮甄想了想,决定还是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给兰芪,兰芪认真地聆听绮甄的诉说,一边听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思索;按照绮甄的说法,看来外面那个大仙也很有问题,整个布局看起来是绮甄在主导着,然而,这个关键人物的大仙却隐藏其后,操控着绮甄他们;她们都不清楚,小乔究竟是不是大仙派进来帮助绮甄的人,然而小乔现在的做法俨然跟大仙交待的不一样,那么郊外的大仙是否还在那里?
“半夏。”兰芪静思之后,喊道:“你去一趟郊外,给我小心地打听这个大仙的下落。”
“好的,大夫人。”半夏迅速走出了房子,绮甄好奇地问:“大夫人,你是怀疑那个大仙?”
“事情尚未弄清楚的时候,任何人都值得怀疑。”兰芪坚定地说:“不过,你这么做实在是太傻了,将一个赌局交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就凭片面之词,你怎么能断定那个大仙就是真正的救世的仙人?就算她是,你这么做也是错误的。”
绮甄苦笑地说:“那我还能做什么?我频繁出入连府,并不是为了逍遥玩耍,而是出府就医,我几乎将城内所有的大夫都找遍了,就是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好起来,能尽快怀上孩子,能为少爷生个一男半女…呜呜…可是最后…还是没用,我根本就不能怀有身孕;你也看到了,在老夫人的寿宴上,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给我们一尊送子观音,你以为那只是简单地回礼吗?那是在告诉我,让我快一点为连家开枝散叶。”
绮甄说着说着,心里一阵刺痛,不由得垂下来,噙着泪哽咽:“我知道,我身份卑微,其实在连府也不过是个工具,一个为连府生育的工具,而如今,我这个工具并不能完成自己的事情,你认为我还能在连府立足吗?”。
“绮甄…”兰芪同情地劝道:“你不要这么说,你是连府的二夫人,这也是事实,并不会因为某些事情而改变你的身份。”
“大夫人…”绮甄笑了笑,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筹码也没有,可是你不同,你有权力,你是大夫人,更是连府的长房夫人,无论下人还是少爷,都会尊重你,爱护你,敬畏你…”
兰芪扭着头,无奈地笑道:“敬畏我,尊重我,爱护我?哼哼,我想这个位置也不过如此吧。”
“大夫人,我知道这一次自己是跑不掉了,我求求你饶了我,我不想被赶出连府,赶出去之后我一定又会送去以前的地方,那里是地狱,我不要被打回原形…”
兰芪捧着绮甄的脸,感叹道:“只要你去老夫人那里认个错,按照我的方式去做,我可以保住你。”
“真的?”
“恩。”兰芪肯定地点了点头。
绮甄又推开了兰芪,低声喃喃:“可是我以前那么笑话你,针对你,还…说了不好的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你完全可以因此而将我赶出府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阿四忍不住了,走上前说道:“二夫人,你以为大夫人跟你一样吗?大夫人这个人一直都是菩萨心肠,不会记仇的。”
兰芪朝着阿四莞尔一笑,又回头看着绮甄,笑道:“你放心地养病吧,其实老夫人知道马上要迎娶三夫人,并不想府上出这么多不好的事情,赶走一个夫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的话,也会沦为大街小巷的笑柄,而老夫人又怎么会将连府再一次陷入火坑?”
绮甄思虑着点头,放心下来,幽然叹息:“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这一些厉害关系,我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在连府好好地做二夫人,不要再惹事了,等日子一久,老夫人和少爷就会忘了此事,你就不必担心会被赶出府了。”
绮甄羞涩地瞅了一眼兰芪,然后翻个身跪在床上,兰芪错愕地扶着她,却听到绮甄开口说道:“大夫人的大恩,我绮甄没齿难忘,我答应大夫人,以后在连府再也不任意妄为了。”
兰芪满意地微笑起来,安抚着说:“好啦,我相信你,你快快躺下来,不要想那么多了,唯今,你要将身子养好,不管怎么说,以后的路还很长,你必须要有强健的身体才能撑下去。”
绮甄感激地说:“大夫人,我会的,绮甄会好好地养病。”
兰芪走在过道上,显得若有所思,而身边的阿四对着她又欲言又止。兰芪瞥了一眼她,轻笑地问:“你要是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夫人,您真的原谅了二夫人?”阿四嘟囔地埋怨:“要知道她之前说的话真的好难听啊,如果是阿四,阿四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
兰芪模了模阿四的头,会心一笑:“是啊,我之前真的很气愤,很不喜欢她,甚至也想过有什么办法把她赶出府,但是我是大夫人,老夫人说得对,我是大夫人,就要有大夫人的肚量和担待;况且,我今天来了这里,一不是要落井下石,二来听到她这么说,倒也感触不少。”
“大夫人…其实二夫人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是被逼如此,也正是这样才让我看到了她的悲哀。”兰芪喟叹倒:“一个女人为了生存下去,只有生育才是唯一途径,她没有感情,觉得为连府开枝散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得知自己不能完成这项任务的时候,她慌乱了,迷茫了,甚至不知所措,于是她才会让外面的人有机可乘。”
“所以大夫人您就同情了?”
“是,我同情了…”兰芪自嘲地说:“我又何尝不同情自己?其实我也不过如此,虽然我不是用生育来维护自己的身份,但是我是因为一个头衔才能在连府立足,如果我不是大夫人呢?结果是不是跟她一样?生存在连府没有什么正常的理由,就是为了开枝散叶。”
“可是大夫人,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女人就不能幸福吗?”。兰芪愤懑地说:“我也在压抑自己,却忘了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力,我究竟为什么还要留在连府?”
“大夫人,您今天是怎么了?”
兰芪捂着脸,惆怅地摇着头,喃喃自语地说:“罢了,罢了…”她也心思乱了,似乎有种难以释怀的伤感,从心里涌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