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却是越哭越伤心,梦澈无奈只能将梳子交给珞宁,自己气哼哼地拎着菜篮子走开,眼不见为净。
珞宁笑道:“莫装了,坐好,我给你梳头。”
上弦月果然听话地坐好,笑嘻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因为你不是爱哭的孩子。头绳都带出来了么?”
“带来了。”上弦月说着已从怀中掏出零零散散一堆的东西,不光有头绳还有各式各样的珠花、钗子。
“呵,好多呀。今天怎么全拿出来了?”
这些头饰有的是珞送的,有的是秋晚儿送的,还有些是梦澈给她的。以前头发太短,用不上。近来头发虽长了,但上弦月好动,总担心头上戴着发饰会丢,所以这东西一直被她当宝贝似的藏在手饰盒中。今天却忽然全拿了出来,也难怪珞宁会奇怪。
却听上弦月道:“晚儿说过几天是花朝节,城里会很热闹。晚儿还说那一天是女孩子的节日,每个女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珞宁,我能跟晚儿一起去看庙会么?”
“当然可以。我帮月儿设计一个漂亮的发式,等到花朝那一天漂漂亮亮的跟晚儿逛庙会。”珞宁的手很轻很柔,先梳顺头发,再分出两股,指尖一绕就成了双股丫髻。又勾出几缕编成小辫子,垂在耳畔后头。
暖暖的晨光,洒在小院里。院中梳发的男子,温和带笑。静溢唯美的画面。
花朝节又称花神节,乃是为纪念百花的生辰所设。
寒冬已去,暖春归临,万物复舒,百花或含苞欲放,或迎风怒放。爱美的女孩子们会在这一天,装扮得漂漂亮亮的,在花神庙诚心朝拜,祈求花神赐下好姻缘。风流的公子们,也喜欢在这一天聚作一团,吟诗赏花之余,当然也不忘看一看美人如玉。
从前,上弦月四处流浪,只顾着寻找食物,根本不去注意什么节日之类的事。别人欢乐,她也感觉不到。可是如今不同了,衣食富足,孩子的天性也渐渐显现,自然对于玩乐之事十分关注。
花朝这一日,学院停课放假,上弦月起了个大清早。头上扎着双股丫髻,髻上垂着红色的缎制发绳,风一吹便轻轻摇曳。髻上还插了朵珍珠儿串成的小花,漂亮却不过份张扬。身上穿着绿色对襟长衫,袖口处绣着白色的玉兰,十分精巧。穿着同色的百折罗裙,裙边上也绣有花饰。脚上穿着红色缎面小鞋,又软又轻。
早饭才将将吃完,秋晚儿便已来了。拉着上弦月左瞧右看:“月儿,你今天好漂亮呀。”
上弦月心头美滋滋的,得意地道:“衣裳是珞宁新给我买的,头发也是珞宁梳的。晚儿,你今天也很漂亮呀。”
秋晚儿穿着的是一袭粉紫色的长裙,上身是一件红色短褂,做工也是十分精细。配着秋晚儿粉白的面容,精巧的五官,仿佛是画中的人儿一般美丽。
刚刚走出书院的大门,便又看到楚星昕和螭吻站在一片树荫下。
上弦月刚“咦”了一声,就听晚儿道:“月儿,忘了跟你说了,我昨天邀了星昕跟我们一道玩。人多一些,更热闹。”
上弦月怪道:“男孩子也喜欢花么?”
她对于花朝节的概念还十分模糊,只以为女孩子的节日就该只有女孩子才对。
楚星昕道:“猴子都知道赏花,男孩子为何不能喜欢花?”
上弦月哼了一声,转身而去,不再理会他。
秋晚儿低声道:“你为什么总说月儿是猴子?”
楚星昕一脸正色地道:“因为她本来就个猴子。”
上午的街市上已是人头攒动。街道两旁的树上都系着红色的彩条,迎风招展,远远看去,像极了少女发上的头红绳。
街市上的多是鲜衣亮服的年轻男女,笑容满面,结伴相嘻。明眸凝视处,也不知是看花还是观人,又或者即是看花也是观人。
上弦月、秋晚儿手拉着手,在人群中穿棱如游鱼,只是碍于身量不足,无法将一切景象尽收眼底。楚星昕跟在她们身后,双手负在身后,十足的小大人模样。螭吻则跟在他身后,时刻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来了来了,花神娘娘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登时沸腾了起来。
上弦月、秋晚儿踮着脚尖,只瞧见乌压压的人头,楚星昕个儿稍高一些,伸长了脖子才勉强能看到前头人群中有花瓣飞舞,水袖流转。
欢乐声渐渐地离近,人群自动地分开,让出街心的道路。
三个孩子好不容易挤到了前头,这才看清来的是一列长长的车队。走在最前头的是身着艳服,头戴各种鲜花的年轻女子。连走边舞,长长的水袖如流云旋动。后头则是一辆打造得极大的花车,车由五匹俊马拉动。马身上挂满彩缎扎成的花,看起来十分喜气。花车上十个倚年玉貌的少女,鼓琴瑟、吹萧笛,共奏一曲百花盛乐。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即不是车下舞蹈的少女,也不是车上奏乐的女子,而是花车正中央,彩缎扎成的牡丹花。花高约七尺,大红的花瓣重重而叠。花心中端坐着一位女子。身着五彩霓裳,头戴着五凤朝阳冠。螓首微抬,蛾眉轻舒,朱唇带笑。却是位倾国佳丽、人间花神,便是天上仙子窥见也要自惭形愧。
再看周围的观者——男子爱慕,却恐唐突惊佳人;女子羡慕,却无嫉恨之色。
秋晚儿瞧了一眼,刚要夸赞,忽又看清那花神的面容,顿时大喜:“原来花神就是梦澈姐姐呀!”
上弦月道:“难怪今早都未瞧见她,原来摇身一变成了花神。”
载着花神的车已驶到面前,车上的花神将一捧捧的鲜花洒落,代表着降福苍生。未婚的男子们抢着花神赐予的鲜花,以此做为馈赠心上人最好的礼物。
花车驶离,人流便追随着花车而去。
一路鲜花、欢乐。
车队、人流已到了城外的花神庙。
庙小,人多。花车、花神都已不见。只有乌压压的人,或在花树枝上扎彩缎寄托心愿,或在花神像前头虔诚地参拜。
楚星昕被挤得难受,但瞧见前头两个玩得开心的女孩却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暗悔不该凑这个热闹,这哪里是看花,分明是看人。正在这时忽觉得臂弯间一紧,还未看清,就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原来你也来拜花神娘娘了。为何我前天问你时,你却说不喜欢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