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宁摇头道:“你错了,我所谓的游戏红尘乃是指混迹于红尘,却不做伤害他人之事。而你则将人命视作游戏的对象。兽与人,皆是天地间的灵物,即是相互并存,便该依其自然规律,自由生长,两不相妨。岂可以强凌弱,害他们性命?”
梦澈道:“宁,你何必跟她多废口舌”
在她看来狐灵如此可恶,早早杀死也算是功德一件,根本没有多说的必要。
珞宁叹息道:“她修行了百年,实属不易,我实在不忍心毁坏她道行。”
姽婳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你真以为凭你们就能奈何得了我吗?必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先前她对梦澈还有些忌讳,但现在梦澈已负了伤,灵力大打折扣,再正面交手,即使不能胜,也可全身而退。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珞宁道:“你真得不知悔改吗?”。
姽婳道:“我从未错过,何需要改?你们既然不走,那么就不妨留下欣赏一出好戏吧。等我采完了他的阳气,再来采你的。瞧你这细皮女敕肉的,必然比一股的男子滋养。”
话才说完,姽婳的脸色就已变了。因为她已看到珞宁手上的玄天镜。
玄天镜——天下所有灵兽的克星。当年也是姽婳用来对付梦澈的,但后来却遗失在秋府被珞宁拾到。珞宁身份特别,都城重地,不可随意放出琴魂,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时,他亮出了玄天镜。
玄天镜一出,光芒骤放,瞬间便已笼在姽婳的周身。灼肤的疼痛迅速传遍周身,锋利的指甲本可轻易割断身前男子的脖颈,可此时却已使不出丁点力气。
玄天镜对灵兽的克制实在太过强大,镜光之下锁住了她所有的灵力。
她已绵软地倒下,再也顾不得别的,只有惨呼声凄厉地响起。双手抱着头,痛苦地翻腾,身体忽兽忽人,幻化不定。
珞宁瞧着只觉于心不忍,镜光虽未撤去,他却已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梦澈也惧镜光,只能躲在珞宁身后,见珞宁不忍,道:“宁,你不可再心软了。想想当年被这狐媚害死的人,还有眼前这几个人,若非我们及时赶到,明日也已是魂归黄泉。杀一而救百,你还有何不忍的?”
杀一而救百?珞宁只能低一叹,纵然心如刀绞,也只能将镜光牢牢锁定于狐灵,道:“上天赐灵于你,又赋你智慧,你却不懂善加运用,反而为祸人间。今日,我就灭去你的灵,若有来世,望你能改过向善。”
镜光更盛,姽婳呼声更惨,身形已彻底化为狐形,如猫儿一般缩成一团。头顶缓缓地浮现出一道血光。
珞宁眉头一敛:“你竟然还未认主?”
玄天镜下,若是还未认主的灵兽,头顶便会浮瑞出一片血光。在这个时候,若是心存贪念的人,轻易便可将她收为已用。
珞宁原以为她已是认主的灵兽,所以才会被人所驱,做下种种恶事。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是个未认主的灵兽。
灵兽本性单纯,若非被人类利用,极少会有为祸人间的事情发生。且一般未认主的灵兽多避居于山野,很少踏足红尘。
而她又是为何?非但逗留于红尘,且还媚惑男子,又于数年前追杀楚星昕。
随着珞宁心境的改变,玄天镜的光芒也微微黯淡了下去。
“宁,你不可以心软”梦澈欲劝,珞宁抬手止住她,凝目望向那已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灵。
此时的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弱小,似乎只是一团雪球,等待被融化。
珞宁问道:“你本不属于这里,为何还要留在此?”
镜光黯淡,她身上的灼肤之痛也减轻了一些。抬起头,圆润、水灵的眼中有莹莹的泪光。却并未回答他的问。
梦澈喝道:“问你话呢。已死到临头,还不老实?”
姽婳冷冷一笑道:“要杀便杀,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珞宁道:“若你是已认主的灵兽,身不由已下助纣为捏,可你并未认主,为何还要修行采阳之术?当年又为何要到弓月城追杀那个孩子?”
姽婳心念一转,许多年前一些未想清的事,此际却似已理出头绪。她道:“原来当年坏我们好事的人就是你们?”
当年,姽婳和影龙虽被洗去部分记忆,可是前后忽然空出的部分,实在叫她奇怪。虽不能完全了解实情,却也已猜出是被灵力高于她的人所影响。只因当年突发急事,她也未能探查明白,这一耽搁就是多年。如今再见梦澈和珞宁,虽不记得二人,却已觉得熟悉。现在又听珞宁说出弓月城,以她的聪明,前后一联想,便已能明白了个大概。
“玄天镜虽能镇住我,你又是如何做到洗去我的记忆?”这是姽婳唯一想不明白的事,她哪里能想到珞宁乃是琴魂者,灵力远在她之上。只因琴魂师太过稀少,而且又多年未在楚灵国现身过,所以想不到这方面来。
梦澈厉声道:“现在是我们问你,你还没有资格来问我们”
姽婳抬眸望她,幽幽地道:“你我本是同类,相煎何太急?”
梦澈冷笑道:“那你又为何要吸取这些男人的阳气?他们又何曾得罪过你?”
姽婳道:“你该知道,精神属性的灵兽虽比其他属性的灵兽要强一些,可是我们这类的修练却极为艰难。别的兽修行百年即可幻化人形,而我们却需要二百年的时光。”
梦澈打断道:“所以你就不惜以男子的阳气作为养料好加快提升自己的灵力?”
姽婳道:“我只是想变得强大,这有什么错?至于这些男人,若非他们心志不坚,贪图我的美色,又岂会被我所惑?我给他们想要的,换取他们的性命,这只是场公平的交易。”
珞宁道:“这世上大多数男子面对美色,确实无法心志坚定,但从某些方面而言,此乃天性中的弱点。事无十全,人无完人。试问天下,何种生灵没有弱点?万物存在于天地间,皆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姽婳喃喃地重复着,似在咀嚼其中的深意,可是忽然间却又冷笑道:“说得多么动听呀。哼,伪君子你现在岂不是正在剥夺我的生命?我也是天地间的灵物,纵然是一失足踏错了路,但我难道就没有改过机会?而你呢?你不过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有何资格判我死刑,又有何资格杀死我?你这么做,岂非也是违背天理?那么你是不是也该死?”
“这……”珞宁一时语塞。
梦澈道:“宁,别听这狐媚的鬼话。你这是在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况且这狐媚死不悔改,今**若放过她,他日必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她手上。”
姽婳亟亟道:“你们尚未给我改过机会,岂知我不会改?”
圆润、水灵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珞宁:“我本是楚灵森林的狐灵,一时贪恋人间的富贵这才为人所利用,做下种种恶事。采阳之事,也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灵力。我答应你,只要你放我一命,我就回到森林中,再不踏足人间。”
“你真的愿意改过?”珞宁在问的同时,镜光也同时撤去。
梦澈心中大急,知道珞宁又开始心慈手软,急道:“对普通的人仁善是种善行,对于恶人仁善则是助恶你不忍心下手,我来”
说话间指尘凝起一团灵光,毫不迟疑打向姽婳——
“不可”珞宁情急之下挥手一挡,虽是晚了一步,灵光已出手,但却因他挥手拨了一下稍稍偏离了方向落到姽婳身侧。饶是如此,但那巨大的冲力还是将姽婳震得连翻几个滚,血呕得更多,浑身也颤抖得更厉害。
“宁,你莫挡我,让我杀了这狐媚子”梦澈一击不中,还欲出手,珞宁却已挡在姽婳的身前道:“放了她,让她走。”
“宁你……”
“我说,放了她”
珞宁本性温和,可是若固执起来,却是任谁也难以改变决心。
梦澈又气又恼,但面对珞宁,有气也撒不出。只能将脚一跺,恨恨地对姽婳道:“狐媚子,今晚我就放过。你最好牢记你说过的话,否则下次决不会今日这般的好运”
“多谢二位不杀之恩。”姽婳道罢,踉踉跄跄地站起,狐首微垂做鞠躬之态,而后转身窜入夜色中。直到那团白雪般的身影消失了良久后,却又忽闻满是怨愤的声音遥遥传来:“今日大恩大德姽婳记下了,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
梦澈登时大怒:“死性不改,狐媚莫走”
珞宁拦住她:“莫追了,她已走远。那声音是用灵力逼出的,真身怕是在极远之处了。”
“宁,你……唉”梦澈又恨恨地跺着脚,却是气恼无语。
珞宁深叹一气,面上浮现出自责之色,“烂好人是不是?我也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改过,可是我真的下不去手。也实在不忍心看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死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