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昕道:“不错,但这只是表象而已。现实上,是海诺害死亲兄篡位为帝。”
虽知皇族间争斗激烈,亲情淡漠,但乍一闻听还是让上弦月吃了一惊,又问道:“那为何当年没有斩草除根,反而留下海旭一命?”
楚星昕道:“也许当年他还太小,不足以产生什么威胁。也许是他的叔叔为堵国中人的口,需要他好好的活着。所以海旭虽为皇子,但其实也如我一般,时时面临危险。”
上弦月道:“依你之言,那些追杀海旭的人是他叔叔派来的?”
楚星昕道:“听闻海旭在国中向来深居简出,岂会结什么仇家?所以此事除了海皇外不作他想。海旭已成年,虽不参与政事,但其品德在国中有口皆碑。海皇渐生忌惮,想除了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海旭若是死在他们自己的国中,国民势必会联想到海皇。但若是死在外国,情况便不同了。所以此次才会特意将海旭派到我楚灵国出使。其目地本是想两国联姻,更好的发展外交。可是联姻的主角海岚公主却直到今晚才到,这说明什么?”
上弦月接话道:“说明他出使只是个借口,所以真正的主角不会跟他一同涉险。”
楚星昕道:“海旭也是个聪明人,早已洞息这些。所以他一到楚灵国就离开队列,暗中上路,为得就是想微服避开追杀。可是不知为何,还是遇到了危险。这种情况下,他只会更深的隐藏自己的踪迹,而不会进入官衙等着暗箭来袭。”
听他一说,上弦月这才豁然明了。难怪他对于自己的事总是讳莫如深,要换作是上弦月也绝不会轻易向人吐露实情。现在回想起来,那日他偷她的钱,也只是想尽快赶到目的地,好远离危险。
上弦月又问道:“如此说来海旭也只是有名无权的皇子,与你又有何帮助?”
楚星昕道:“海旭虽无实权,但与海岚公主关系极好,而海岚公主又是海皇最为宠爱的女儿。此次特许她亲到楚灵国,在我们的皇族贵戚中挑选中意的夫婿。”
他说到此顿了一顿,可上弦月已明白他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想跟碧海国结亲?”
楚星昕自嘲一笑:“觉得我很无能是不是?堂堂男子竟想靠女人的裙带上位。我昨天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太没出息。”
他说罢连饮数杯,喝得急,又呛咳不止。
上弦月心中有说不出的矛盾,即觉得以婚姻换取地位太过儿戏,又觉得楚星昕处于今时今日的位置若不如此,他日必不好过。
该如何呢?
楚星昕抹了抹唇角的酒渍,道:“其实你也不必为难,刚才的话你就当从未听过。今晚我们就只闲淡饮酒,不再议其他。”
上弦月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是上好的竹叶青,可是入口却似已感觉不到酒的香气。思忖了半晌,忽地将酒杯一搁,问道:“我想问你件事,希望你能以实相告。”
“你问。”
“你对夜萱可有真情?”
听到夜萱的名字,楚星昕的脸色微微一变。虽在克制,可是上弦月还能清楚地从他的眸中看出一丝痛苦。
她道:“你对她真动了情?可是你为何不替她赎身,难道就忍心她在这儿抛头露面?”
楚星昕放声而笑,笑声初起狂,后却悲凉。笑到最后,身形却因极力克制痛苦而微微颤抖。
他道:“有真情又如何?没有真情又如何?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的人,又何谈真情?”
上弦月道:“所以你就宁可伤她的心,也不娶她?”
楚星昕深叹一气道:“爱慕她的人多不胜数,她想要富贵安逸的生活并不难。倘若跟了我,说不明哪天皇帝不再容我,那她岂不也要受池鱼之殃?罢罢罢,不说这些了。累得你也心情不悦,实在抱歉。我们饮酒吧,饮酒”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上弦月就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地被酒气熏成酡红。终是再难忍心,她伸手按下了他的握杯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帮你。”
他抬头,看到的是她目中的坚定。
“小猴子,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不用说对不起。若我是你,也会跟你做一样的选择。没有经历过黑暗岂知光明的重要?没有时时担惊受怕,岂知安枕无忧有多么难得?”
楚星昕道:“我就知道你会懂。因为你也同我一样,曾经在黑暗中挣扎过,所以最能明白这当中的苦楚。”
直到楚星昕走后良久,上弦月还独坐在凉亭中。
天边的月已渐西沉,远处繁华暂歇。唯那独自清醒的人,独自品铭着杯中的冷酒。酒入口,香与辣旖旎回旋。这味道像极了人生,苦辣太多,欢乐总太少。
低叹一气,放下杯子,转头间却见梦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侧。上弦月打趣道:“你为何总像个幽灵似的,忽现忽失?这大晚上的,你也不怕吓到我?”
梦渊似听不出话中的玩笑,一脸沉静地凝视着远处黑暗的尽头。
上弦月循着他目光的落点看去,笑道:“望云楼的灯都熄了,想必这会儿主、客都已沉在梦中。你若是想念哪位姑娘明天需得赶早,现在可稍晚了些。”
梦渊淡淡地道了一声:“我在想你。”
上弦月心头“咯噔”一惊:“想我?”旋即又咯咯地笑:“莫非你对我x久生情了?”
她玩笑,他却面寒如冰,冷冷地道:“我只是在想你的心到底是软还是狠?”
上弦月怪道:“此话怎讲?”
梦渊凝目看她,目中有深深的探究,道:“你若是心软纯善之人,便不会利用海旭对你的信任;可若说你心狠,又为何会轻易答应楚星昕?”
上弦月道:“原来你绕了半天,就是在说我不该答应帮楚星昕的忙?”
梦渊道:“你说过不再管他的事,为何现在又心软?”
上弦月道:“我也不知为何。明明已决定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可是一见到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小时候的事。看到他的颓废,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也许是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吧。可是当年,我再不济,最后还有珞宁向我伸出手。可是他呢?唉我实在不忍心拒绝,更不忍心看他将来悲惨的下场。”
梦渊道:“人各有命,他将来是富贵,还是贫贱,这与你又有何关系?”
上弦月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这回我也只是答应帮他和海旭牵个线,至于海旭是否愿与他相交,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不会过多插手。不过我想海旭一定会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梦渊道:“为何这般肯定?”
上弦月道:“楚星昕需要碧海国的力量做依靠,好让皇帝不敢随意的杀他,而海旭也同样需要楚灵国的力量做依靠。这样的组合,或许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合适。而我只不过起到一个牵连的作用,真正下决定的是他们自己。”
梦渊道:“繁华盛地虽好,可隐藏了太多不安定的因素,远不及乡间一偶来得安逸。”
上弦月叹道:“谁说不是呢?等救出晚儿和晨儿我们便离开这里吧。在这里呆得越久,我越是想念在弓月城的那些时日。”
梦渊又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牵这条线?”
上弦月道:“你还真当我是天神,万事都在掌握中?这事还得容我细细想想,如何做得自然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本还为如何引荐两人相见而惆怅之时,海旭却派人约她两日后到沧澜江游玩。
按规矩,新晋的官ji外出得有阁中人陪同才行。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另一方面则为了监视。但这次,崇华夫人却破例准许上弦月独自赴约。上弦月知道,这并非是对自己有多么信任而是因为崇华夫人看出她想成为御用舞师,而颂音阁是最好的跳板,在未达成这个目的前是不会轻易离开。
沧澜江贯穿整个楚灵国,东流入大海,其势汹汹,波涛滚滚,却在流经楚城效外之时打了个旋儿,汇流成湖,水势也变得极为平缓,加之两岸青山秀丽,倒也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一向形影不离的梦渊因不喜那些外人,所以留在颂音阁,并未相随。
上弦月坐上海旭派来的车马,她此时穿着一袭绿色的衣裳,为了出外方便款式换成了窄袖束腰的。脸上也未用面纱遮面。反正出了颂音阁,绝不会有人将她这个满脸红斑、黑点的丑丫头和那个一舞倾城的醉舞联系到一块去。再者,海旭相约之事除了崇华夫人和张妈并无旁人知晓,也当然不怕会有人走露风声。
到了沧澜江边时,海旭早已到了。他身边也未带随从,只有一个倚年玉貌的少女扯着他的胳膊似在说些什么,脸上笑容洋溢。想来必是海岚公主。
海旭一看到上弦月,快步迎上来,笑着将海岚公主介绍给她认识。
离得近了,这才将海岚的容貌看得真切。虽算不上是绝色,却是清丽可人。一水汪汪的大眼极有灵气,细一看还能看见眸中透着一抹深邃的蓝色,仿佛将海水的灵气尽凝于眼中。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没有一丝傲慢之气,挽着上弦月的胳膊笑道:“你就是月儿姐姐呀,我早就听哥哥说起过你呢。哥哥说你即聪明又有胆识,是个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