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梦渊却不让她清静,又道:“楚星昕昨晚来过。”
她“嗯”的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梦渊又道:“他在初蕊小榭外站了许久,后来夜萱也来了。”
“嗯。”又是一声含糊不清的应声,她似乎已极困,不愿再多说。
梦渊却还是接着道:“他们之间关系匪浅。你难道都不好奇吗?”。
上弦月终于被絮叨得烦了,翻身坐起,道:“梦渊呀梦渊,你为何越来越像梦澈,啰啰嗦嗦的?我现在真是怀念初见时你冷着张脸,一言不发的时候。”
“啰嗦?”梦渊眉头一皱,脸上腾起愠色,“哼,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受儿时记忆的影响而和楚星昕过份的亲近。他绝非你想象的那样单纯。”
上弦月道:“我也从从认为他是个单纯的人。若真是单纯,又如何能在这危机四伏的都城中活下来?至于他和夜萱的事,我早有所耳闻。当年夜萱在颂音阁初次挂牌时,也是豪富权宦们争夺的对象。他为了将纨绔子弟的形象塑造得更成功,少不得要一掷千金包下夜萱。久而久之,夜萱便对他动了情。尽管后来升为御用乐师,有被赎身的资格,也不乏为她赎身的人,可是她却执意等他。”
多情女子,负心汉。可是情之一物,一但沾上了,便透心入骨,哪里能轻易地剔除?若换作是珞宁,她也甘愿痴心为他。
梦渊道:“他当年能利用夜萱,如今也会利用你。”
上弦月道:“我知道。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大猩猩了。物是人非,在岁月面前,又有多少人能一成不变?他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梦渊道:“即如此,你就不要再总跟他纠缠不清,更无需处处为他考虑。只要救出秋家姐妹,我们便离开这里。旁的事何必多作理会?”
“我明白。他的事,我不会多管,只是不想因我为他添麻烦。”上弦月又旋即一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您老人家可以离开了吗?一个大男人偏要在女儿家的闺房里看着人家睡觉,你难道不会觉得有些过于暧昧?”
“咳咳……”梦渊连咳几声,掩下自己的尴尬。在咳声中身形化烟,消失不见。
“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上弦月欢呼一声,倒下去蒙头而睡。分明疲困交加,可是思绪却总也静不下来。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楚星昕讲述过去时略带悲伤的面孔。
睡不过多时,又是一个噩梦惊醒,冷汗涔涔。想来也再难睡得安稳,索性起身。略略进了些食后,又闻崇华夫人派人来请。
上弦月只能前往崇华夫人现在的住所——玲珑小居。
屋里除了张妈外,再没有旁的下人。所以上弦月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摘下面纱透气。
因为醉舞近日来名声大燥,也使得颂音阁的生意更隆。崇华夫人对此十分满意,对她说起话来也十分和气。
问过了衣、食上的琐事后,便转入主题:“下个月就是新一任御用乐师的选拨。舞师也算是乐师中的一个分支。若你的舞能打动当今陛下,就可钦点为御用舞师。到时,你的身价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那些慕名者也只能远观,不可近触。即成就了你的名气,又为你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舞师虽不及乐师受追捧,但古来也有出色的御用舞师。所以也可以通过此,达到晋升的目地。
上弦月道:“不是说乐师一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吗?为何这一次如此快?”
崇华夫人道:“说来也算是你的运气。宫里的张贵妃极爱乐律。皇帝就下令提前选出一批乐师,专为取悦贵妃。”
上弦月道:“这张贵妃很受宠吗?皇帝竟然还要选乐师取悦她。”
崇华夫人道:“张贵妃的兄长乃是镇国公、龙骑大将军张晋云,可谓是真正的贵族,且又生得花容月貌。得宠也在常理之中。”
上弦月眼珠儿一转,心忖,若是能跟那张晋云攀上关系,托他救晚儿和晨儿岂不是就容易多了,遂问道:“如此说来,那位张国公在皇帝面前也是能说上话的人了?”
崇华夫人道:“众所周知,张国公乃是皇上的心月复宠臣,自然是能得上话。”转眸间见上弦月凝神在思索着什么,崇华又接着道:“你可莫将主意打到张国公身上。他向来轻,从前虽也来过几次颂音阁,但只做观客,从未留宿过。”
上弦月犹不死心,道:“难道他就是铁板一块,油盐难进?”
崇华夫人道:“张国公轻酒色,却独好琴乐。宫中的首席乐师柳亦真乃是他的知交好友。试问楚灵国又有几个乐师的琴技能高过柳亦真的?所以一般的琴乐根本不足以打动他。”“看来我还真是高攀不上了。”上弦月自嘲一笑,手下意识地模了模后脑。指尖能清晰地模到脑后三根金针的针顶。若是没有这三根金针,她自信自己的琴乐绝不会在那个柳亦真之下。然而,金针锁脑,锁住了她琴魂,她甚至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尽情抚琴。
看来只能成为御用舞师,先将自己的身份抬高。若是自己的舞技得到张贵妃的喜欢,便会召她经常入宫。到时,便可寻找机会见到晚儿和晨儿。若是再能在张贵妃面前说上点话,求得她亲口赦免,也未尝不是种法子。倒是比攀结那些色迷迷的臭男人要好得多。
崇华夫人留饭,所以从玲珑小居出来后已是暮色初临。今晚还有演出,上弦月略作收拾便登台献演。演得依然是昨日那一出鼓上舞。不出意外,又是叫好声不断。
这一晚包下她的还是海旭。但他却未现身,只托人带来了口信说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聚。上弦月倒也乐得清静,只是替海旭心疼那些钱财。心中忖着,等下回再见面时,便将话说开,叫他莫为护她而屡费巨资。
白天睡过,晚上倒也精神。上弦月闲来无聊,正想派人去叫菡笑来说说话。却闻梦渊道:“楚星昕来了。”
楚星昕就在临湖的凉亭,亭中燃着烛灯,分明很亮,却将他的身影映得格外萧索。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他回过头微微而笑:“你来了,陪我喝杯酒吧。”
酒,倾入樽,酒香四溢。
上弦月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朗声而笑:“长夜漫漫我正觉得无趣,有人相伴却是不错。倒是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无事的?”
楚星昕一哂,“今日碧海公主到了,同来的还有碧海的一应使臣,海旭身为皇子理应要陪。只是他如此繁忙,竟还能想到你,看来你在他心里还是十分重要的。”
“也没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只是能说上些话。”上弦月也不作隐瞒,将她与海旭之间的事简单地道了一遍。
楚星昕道:“你即与他关系匪浅,可曾托他相救晚儿和晨儿?”
上弦月摇头:“晚儿和晨儿的事我会另外想办法。他是外国人,若是掺和到此事,会为你带来麻烦。我倒不会这么鲁莽。”
“小猴子……”楚星昕心中一暖。
上弦月笑道:“我也不全是为你,还因为不想给晚儿和晨儿招惹到任何可能的麻烦。”
“都怪我……”他垂下头,面露愧色,可是再抬头时,目光中的颓废之色尽散,灼灼地望着上弦月:“小猴子,我已想清楚,今后决不再浑浑噩噩度日。堂堂男子若是连自己看重的人都无法保护,那么活着还有何意义?正像你说的,命是天生的,运是自己走出来的。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何不拼他一拼?所以,小猴子,我希望你能帮我。”
上弦月眨巴着眼睛:“帮你?我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帮你?”
楚星昕欲言又止,似在筹措。
上弦月却仿佛已猜出些端倪,试探着问道:“莫非你是想通过我跟海旭攀上关系?”
话一出口,却又觉得可笑,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你们都是出身高贵的人,想要结交也是轻而易举,又何须通过我?我自做多情了。”
楚星昕道:“你没想错,我正是想托你牵这个线。虽然海旭在楚城呆的时日不算短,但他因是外国使臣,为避嫌也不会轻易跟朝中人过份亲近,尤其是我这样不受待见的王爷。所以我与他仅只点头之交,根本无法深入。但你于他就不同了,你于途中救过他,救命之恩非比寻常,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重你。”
上弦月道:“我救他不过只是顺手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那日就算没有我,他堂堂皇子随便去到一处官衙,自会有人接见保护。”
楚星昕道:“你想得过于简单了。那日若没你,他必死无疑”
上弦月怪道:“为何你这般肯定?”
楚星昕道:“我虽未亲眼所见,但从你所叙的事中已能猜出些原由。海旭虽为碧海皇子,但他却非当今海皇的亲生子。想必这些你也略有耳闻吧。”
上弦月道:“颂音阁这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听闻海旭乃是上一任海皇的嫡子。上一任海皇病危之时,海旭才是未足月的孩童,恐其年幼难担大任,所以将皇位传于亲弟海诺,也就是海旭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