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萱道:“颂音阁本就是权贵云集之所,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似这类事情,自然是客人们议论的话题。我想不知道也难。”
其实,这些事上弦月早已知道。前些天楚星昕来颂音阁时就已和她说起过,他已和海旭达成共识,海旭将于这两日寻个合适的时机正式向楚皇提出联姻之事。那时上弦月还有几分担心,担心楚皇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联姻之事。可是今日入宫后,从绿汐那里得知,楚皇一听此事便点头同意、下旨赐婚,只等与海皇商量过后定下二人大婚日期后便举行成婚大典。
众所周知,海岚是楚皇最钟爱的女儿,已将择婿权全权交与女儿,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何况楚星昕的身份也足够能匹配得上海岚。
听到此事后,上弦月头一个想到就是夜萱,想她会如何的伤心欲绝。
而此时,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去劝解什么,因为那些劝慰之话很多时候都是苍白而空洞的,起不了丝毫作用。
她只问道:“夜萱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已另娶她人,而她,也该尽早为自己打算才是。虽然知道这时候提及此事,未免太不合时宜,可是上弦月实在不忍心看她沉浸在这份感情中无把自拨。
夜萱泪止,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似乎在失神状态,直到片刻后方才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没有他,我还活得下去吗?”。
上弦月道:“夜萱,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已经要娶别人了,已经不值得你爱了,你又何苦为他这样折磨自己?难道说,你的生命里除了他就再没有别的吗?难道你就不能尝试着忘记?”
夜萱道:“忘记?我也想忘记,可是已经种下的情根如何能拔除得掉?爱上一个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心动,而忘记一个人也许就要等到心跳停止的那一刻。”
上弦月沉默了。她虽自诩巧舌如簧,可是在一刻,在面对这痴情的女子时,只觉得自己的语言竟是如此贫瘠。其实也并非她找不到合适的话,而是因为她本身也是认同她的话,所以也无法去反驳什么。
若是此刻有人叫她忘记对珞宁的感情,她也绝对做不到。
沉默和着夜色,和着这昏暗的烛光,静静地环绕在二人的周围。叫人似乎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上弦月深感厌恶,她终是再难忍受,一咬牙道:“既然你忘不掉,那就别忘放手一争,或许还有机会”
夜萱闻言一愣,而后问道:“争?如何争?我,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上弦月心道:你当然有机会,毕竟楚星昕心中也是有你的,只是碍于眼下的局势不得不选择对你放手。
但是心中这样想,她却不能将一切都尽数道出。毕竟这当中牵扯了太多的东西,且不说夜萱能不能懂。以她为人之单纯,若是不轻易地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什么,对楚星昕而言便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危害。
她只能含糊其词地道:“既然你爱他,那么就爱到底吧,无论何时都默默地守候在他身后。或许一时片刻他不会注意到,可是天长地久,他终归会有感觉的。”
夜萱含泪道:“他会有感觉吗?会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吗?”。
上弦月捧着她的脸,轻轻地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痕,道:“我只问你,愿意等他吗?”。
他们本就是两情相悦,只要夜萱愿意等,终有一天楚星昕会来带她离去。上弦月如此坚信,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夜萱未作犹豫就点头,道:“我愿意等。无论何时,无论他身边有多少女人,我都愿意等他,哪怕要耗尽一生,哪怕等到一场空,我也愿意等。”
泪光是柔弱的,她的目光却是如此坚定。
有些情或许会随着时光的改变,渐渐变浅。可有些情,却只会在时光中渐渐沉淀、加深。
有些人或许会轻易放弃。可是有些人一旦爱上了,就不顾一切。
夜萱无疑就是这种人,她的情无疑也是这种情。
上弦月用同样坚定的目光回视她:“夜萱,我向你保证你的等待决不会只换得一场空。决不”
楚星昕与海岚公主结亲之事一经传出,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议论之事。有的人在猜测那碧海公主生得有多么美丽。有得人议论着两国联姻的真实内情。但更多的人却在为碧海公主而可惜,可惜她金枝玉叶,千挑万选却选中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男人为夫。
而楚星昕有了碧海国这么大的靠山,自然也算是今非夕比了。是以,这一整天登门送礼、道福的人数不数胜,险些都要将王爷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当真是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古话。
楚星昕不耐烦这些繁琐的事,索性在家中摆了几桌宴请所有道贺的人吃酒,一来是为了自己的清静着想,所以就一次性解决完所有的应酬。二来也算是满足一下那些想巴结人的心理。
若是平日里请客,楚星昕能请到的顶多也就是一些跟他一样的纨绔子弟。可今晚的宴上,来的达官显贵却多不胜数。
楚星昕在众人的哄闹下,未几已喝得酩酊大醉,被下人掺着往后院去。
前头是宾客云集,热闹非凡,后院却是青灯冷室,道不出的寂寞、幽冷。
下人已退去,楚星昕的醉态也随之立散。本已被酒气熏得迷离的眼神又一下子变得清亮而深邃。
装醉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他的人生呢?似乎也正在迷醉状态。
可是再深的醉终有醒的一刻。他呢?是否也在渐渐的苏醒?
前头就是卧房的门,里头早已燃着明亮的灯。他只需轻轻一推,门便会开。可是手伸出,却是许久未动。
不想入室,不为其他,只因屋中太过清冷,清冷到不忍跨入。甚至连纱窗中透出的光都显得过份的凄清。
抬眸间,但见浩瀚苍穹,只有一轮明月静挂。月辉如银,洒落人间。也笼在他的身前,又在他的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
月寂寞,可是他的人影似比月更寂寞。
叹息。
低沉的叹息声落入夜色中,凭添了一份说不出的孤寂。
冷笑。
忽然的冷笑,仿佛是嘲笑。
嘲笑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今日明明是他定下终身大事的好日子,旁人都为他祝贺,他亦是笑脸相迎,显得很兴奋。
可事实上呢?
海岚公主确实很好,美丽、温婉、善解人意,能得这样的女子为妻是再好不过的。但他却不爱她,非但不爱,连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接近她,讨好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是碧海国的公主,因为她能成为他将来保命的护身符。
男人,逢场做戏并非难事。他本也以为自己能游刃有余,可是在这个清冷之夜,在这个无人之处,方才觉得应付这些,竟是如此费心之事。
可是这终归是自己选择的事,无论如此都必须走下去
又深舒了一口气,他似乎已调整好自己的心绪。
再一伸手,门“哗拉”一声洞开。屋中桌上的烛灯被惊得一颤,骤然一暗复又明亮。
而烛光笼下,已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