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楚星昕不叫她们知道。可是明显被区别对待,秋家姐妹又不傻自然能看出个中端倪。而她们既然是认定了是上弦月在当中打点,肯定就是楚星昕有意“误导”。
楚星昕又为何不愿叫她们知道是他在后面相帮呢?
上弦月不需多想,便已能猜出些许。其实不为其他,想来也只是因为楚星昕不愿过多的连累到她们吧。
又听秋晚儿道:“那种地方虽过得苦,但好歹没有短吃缺喝,也没挨到罚。跟我们差不多时期进去的两个姑娘,一个熬不住上吊死了,一个前些天犯了错被一顿乱棍打得只剩下半口气……”
说到这些时,秋晨儿的身子忍不住一颤,显然是余悸未散。
上弦月感觉到时,更加用力地搂紧她们姐妹二人,想给她们多一些温暖。
“即已团聚便是喜事,从前种种莫再多想。”
温和的声音传来。转眸看去,但见珞宁不知何时已端了几碗清粥过来,笑着道:“你们几个,今晚估计都没吃好。我刚到厨房转了转,见有新熬的薄粥就盛了几碗给你们端来了。来来来,都过来趁热喝。”
上弦月展颜一笑,第一个冲到桌前,笑道:“正好我饿了,快快,我先吃一碗”
说着伸手端起一碗便要往口里送,却又听珞宁道:“那碗里放了把香菜,你不爱吃的,晚儿、晨儿倒是喜欢的很。喏,你吃这一碗,里头放了蜂蜜,是你喜欢的口味。”
上弦月嘿嘿一笑,接过粥,未做多想一股脑儿地喝下。
粥甜,她的心比粥更甜。
上弦月没有再回颂音阁。明天便要启程离开楚城,东西早已收拾好一同带了过来。崇华夫人那里已提前告过别,别的姑娘那里上弦月并未多说什——。原本也只是意外相认识,现在就悄悄离去。今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至于绿汐那里,上弦月也已提前打过招呼,只等明天再托人送封信去道声别也就罢了。必竟她是一介平民,没有皇帝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宫的。
这夜,她就跟秋晚儿、秋晨儿一道宿在了国公府。
姐妹三人共躺一床,闲话半夜方才睡去。
起先,上弦月因与秋家姐妹重逢,兴奋不已,睡意全无。但未聊多久,便觉头脑昏昏涨涨的,在秋家姐妹你一言我一句的絮叨中昏昏睡去。
这一睡便觉似陷入了极深的黑洞中一般,头越来越痛,浑身疲软难当,有时像是被架上火上烤,有时又像是掉入冰窟里寒入骨髓。一夜间,梦不成梦,醒不成醒。别提有多难爱了。
清晨之时,秋晚儿头一个睡醒。伸了个懒腰后,先推醒了秋晨儿,又准备来唤起上弦月。然而刚一触到上弦月的玉臂便惊呼了一声:“呀,好烫”
再看上弦月,脸上微微泛红,额上直冒虚汗,秀眉深拧,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秋晨儿伸手在她额上模了模,道:“像是发烧,快去喊珞先生”
珞宁来时,上弦月的病情更为严重。嘴里喃喃地喊着糊话,额头的汗珠淌得更多,双手却在死死地揪着被角瑟瑟发抖。
梦澈把了把她的脉后,道:“风寒侵身,不算大碍,但得养几天,吃几幅药方可。只不过,她暂时无法赶长路了。”
珞宁不假思索地道:“月儿已病成这样,还赶什么路?一切等月儿好了再说。”
那份紧张的神情,丝毫不像是他一惯的作风。可是他自己却并未感觉到,移步坐在上弦月的床沿上,轻柔地替上弦月擦去额上的虚汗,疼惜地道:“定是昨夜吹风着了凉,才会病倒的。月儿呀月儿,怎么就不晓得照顾好自己?”
他喃喃地低絮,目光的落点只有床塌之上昏睡着的人。心疼,狠狠地心疼。仿佛正受着病痛折磨的人是他。
虽在昏睡中,但上弦月却似已有感知,眉头一舒,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低喃一声:“珞宁……”又眼帘一阖,再度陷入昏迷中。
珞宁的心揪得更紧,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月儿乖,好好睡。等身体好了,咱们再回家。”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上弦月时睡时醒。睡时虚汗连连,高烧不退;偶尔醒来,说几句糊话,连床边谁是谁都认不得,未几又沉沉睡去。
梦澈熬了几副药喂她喝下去,却也总不见好转。也因此,错过了夜萱的出殡。
夜萱出殡那一天,送者多达数万。除了从前的裙下之臣外,更多的却是慕名而来者。
市井传闻:夜萱姑娘出身名门,自幼知书达礼,又通达琴棋诗画,更兼有倾国之姿。后沦落风尘,性孤高,而质本洁。一曲动天听,赐封御用乐师。自此,听其一曲,难上加难;观其一眼,多费曲折。本是云端佳人,怎奈天妒红颜,芳魂早逝。徒留艳名,引人叹息。
长街之上,纸片如雪,纷飞落下。哀乐缠绵,催人泪下。
楚星昕就站在沿街酒楼二楼上,凭栏遥望处,只看到送葬的队伍渐行渐远。
“好大的排场呀,也不知道是谁去世了。”海岚就站在他身旁,头探在窗外,好奇地看着。她前些时候被姽婳所害,虽然后来身上的毒被珞宁以琴魂化解。但海旭每每想到总后怕不已,加强府中防卫,轻易不许海岚离府。海岚憋得难受,暗中给楚星昕传书。有了楚星昕相护,海旭这才肯允许妹妹出府。
海岚本是想出来好好玩玩,可是今天一天,身旁的人却总是心不在嫣。这不,又走神了。直到听到海岚的声音,这才收回神来,冲着她淡淡一笑,却未多语。
不说话,不为其他,只因心中的痛扩得太深,生怕一出口,泪就忍不住坠下。所以用微笑来掩饰,所以用沉默来应对。
可是再深的沉默也无法忽视心伤。笑容也因而变得极为难看。
至爱的女子今日出殡,而他,却只能守在别的女人身边。一个根本不爱,却不得不接近的女人身边。
送葬的队伍已经消失在长街的拐角,那一地的白纸片,静静地躺着。白得如此刺眼,仿佛在狠狠地嘲笑他的可悲。
即是可悲又是可笑
那些毫无关联的人尚还能来为夜萱送葬。而他呢?只能装作毫不关己。
天知道,楚星昕此时的心里有多么的纠结。他恨不能跃窗而过,追上送葬的地队伍,扑到夜萱的棺上,抱着就再也不放手。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更何况,他已负了一个女子,又岂能忍心再伤身边这个无辜女子的心?
海岚窥出他神情不太对,问道:“你似乎不太高兴?是不是不愿意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