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岁月扭曲情欲中的成长:嘶叫无声 嘶叫无声 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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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捡破烂,其实就是钻到废料堆里去偷破铜烂铁。货场上的废料有人看着,攒多了再送到冶炼厂去回炉。霍强他们从货场偷出的东西没有实用价值,都得拿到废品回收站去换现钱,换句话说就是本应货场得的钱被他们弄去了,所以叫偷。既然是偷,就有被逮住的危险。一旦落网,轻的被扔到工读学校管教个一年半载,重的就有可能送去劳动教养,甚至判刑坐牢。面对这种风险,霍强和那帮捡破烂的孩子很快形成了一个团伙,下手的时候分工合作,有人踩点儿,有人放哨,有人负责牵制值班的,剩下的人则踏踏实实、从容不迫地把废料搬上准备好的手推车。得手以后一声呼哨,所有人转瞬即逝,无影无踪。卖废品的时候不能扎堆儿,得把赃物拆开了分着卖,以免招惹嫌疑。等销赃完毕,钱都聚齐了,这才凑到一起按功行赏,坐地分钱。手顺的时候一人能分个块儿八毛的,解决一天的开销没什么问题。

按说霍强在外边儿有了收入,日子本应好过些,可霍光德的酒瘾越喝越大,原本每天晚上有个两三杯就能打发的,后来中午也要喝了,一喝起来没个三两半斤的不停嘴,每天光买酒就得花上五、六毛钱。渐渐的,霍强觉得实在扛不住了,不再给霍光德买白干,而是到郊外农村去打九分钱一两的白薯酒。白薯酒说是酒,其实跟酒精差不了多少,既烈又辣,毫无香味儿。霍光德起初抗议了几回,可钱不在他手里管着,行动又不方便,只好将就。过了一阵子,他完全适应了白薯酒,再叫他喝白干反倒觉得没劲了。

霍光德喝了酒不像别人撒酒疯胡闹,或是蒙头大睡,他一喝酒就兴奋,边喝边唱,小时候在天桥学的评弹大鼓,毛主席语录歌,革命样板戏,逮什么唱什么。等喝到一定份儿上了,他便将轮椅摇到门口,朝着天空背诵毛主席诗词。霍光德的朗诵总是按照一定的顺序,先是蝶恋花答李淑一同志,然后是上井冈山,过雪山草地什么的。等酒喝到高潮处,该收嘴的时候,一定是那首沁园春雪。……,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每当念到此处,霍光德无不泪流满面,欷歔感慨,哽咽声从喉咙里嘶哑地钻出来,在齿缝间打着呼哨。阳光暖洋洋地伏在他脸上,身上,白薯酒在他体内和心潮一起澎湃。

与霍家父子相比,肖红军姐妹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自从霍光德从泥石流中救了肖红兵,干校领导就决定放弃调查肖红军受辱一案。一方面肖红军对此一言不发,拒绝回忆当晚的点滴细节,“连她都这个态度,我们再查不也是白搭?”场长这样答复张一达对此事的追问。而另一方面,肖红军实在不愿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一想就恶心,浑身发冷,浑身不自在。因此,无论谁再问起这事儿,她马上脸色骤变,掉头就跑。

其实对于当晚的事,肖红军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记得更真切的是那些缭绕在身边的云雾,是酒葡萄在嘴里留下的酸涩,是四周彻底的黑暗。后来张一达反复盘问她,并追究当时的细节,起初她是不想说,后来张一达和林仪问多了,反而使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很可疑,很多东西似有似无,难以确定,甚至开始怀疑那番情景是否发生过,或许是自己吃多了酒葡萄而产生的幻觉也不一定,……。再后来,霍光德回了城,干校的人都忙于重修被泥石流毁掉的梯田,恢复门前的公路,没人再关心过问此事。

肖红军好不容易躲掉了林仪夫妇和干校领导的关注,自然更不愿触动心里的痛处。趁着大家忙于重建干校的机会,她开始尝试逃课,并尽量躲避所有人。由于清理公路的缘故,场部大门口成了工地,进出也就不像过去那样受限制了。肖红军终于又回到了那片竹林。

与刚来干校时比,这儿的竹子似乎长高长粗了很多,枝叶也更加繁茂。连日的阴雨使林子里弥漫着一种腐朽的竹香,潮气凝成一粒粒水珠挂在竹身上,就像当年肖红兵出水痘时的那只胳膊,看着心里发麻。地上覆盖的竹叶间除了旺盛的竹笋外,又多了些长像歪七扭八的蘑菇,它们冠上的颜色和花纹都各不相同,斑斑点点的铺了一地。肖红军并不喜欢竹林里发生的这些变化,她更怀念以前的竹林,那片清秀的,宁静的,爽洁的竹林。她在这儿曾有过很多悠远的幻想,与身边的人和世界毫无瓜葛的幻想,她独处其中,就像那个在森林里迷路的公主,宁肯用愉快的死亡来交换一个美丽的梦。而此时的竹林,虽然仍是那么宁静,却总叫她想起那个在城堡里用神镜窥视天下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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