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瞧咱红兵啊,真知道不少。那你说那些不听毛主席话的,是坏人吗?”
“呃……,是!”
“嗯,好,不愧是红小兵。”
“我还不是红小兵呢。”
“哟,怎么了?你不想当啊?”
“不是,老师……,他们还没让我当呢。”
“那你得积极争取呀,是吧?”
肖红兵想了想,“成,当就当。”
“对,当了红小兵,就得更听毛主席的话了,是不是?哎,你等着啊,……”张一达迅速跑进里屋,翻出一个红皮日记本,“来,红兵,我给你念念,看毛主席是怎么说的。听着啊,现在有一小撮反革命分子也采用了这个办法,他们用貌似极左而实质极右的口号,刮起‘怀疑一切’的妖风,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挑拨离间,浑水模鱼,妄想动摇和分裂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所谓‘五一六’的组织者和操纵者,就是这样一个搞阴谋的反革命集团,……。能听明白吗?”
肖红兵先是摇头,随即又赶紧点头。
张一达笑了,“这些个‘五一六’分子呀,就是会骗人,装得像干革命似的,其实是反革命,懂了吗?你要是遇见这些人,该怎么办呢?他们是不是坏人呐?”
“我就……”肖红兵略一犹豫,抬手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嘴里“啪啪”地学着枪声。
张一达笑得更开心了,“那你知道,咱们周围谁是‘五一六’分子吗?”
“一达,你……”在一旁洗菜的林仪这会儿才明白他的用意,刚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肖红兵倒显得很急切,“咱家这儿有吗?啊?说呀,有吗?”
张一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谁呀?我认得吗?快说呀。”
“就是……,霍强他爸。”
“……”肖红兵像是没弄明白,舌忝了舌忝嘴唇,转头求救似的看看林仪。
林仪犹豫着,有些慌乱地躲开她的目光。
张一达这时忽然收起笑容,认真地盯着肖红兵,不吭声了。很显然,他在等待她的反应。
肖红兵反复看他们,两只皴了的胖手绞在一起,使劲捏着。过了好一会儿,她就像如释重负似的吁出口气来,转身往门外走。
“红兵,快吃饭了,别出去了。”林仪不无担心地叫。
肖红兵毫无反应地出了门。
张一达沉着脸看看林仪,脸上的神情显得既惶惑又犹疑。
这时,肖红兵忽然又转回来,从门上探头朝他喊了声“骗人”,随即便消失了。
那天夜里起了风,动静就像交配季节的猫叫。肖红兵紧闭双眼,用被子蒙住头,可那声音仍尖利地钻进来。
后来,她听见肖红军跳下床,趿拉着鞋蹲到尿盆上解手。
“姐,”她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你冷吗?”
“你怎么还没睡?”肖红军在黑暗里反问。
“我冷。”
肖红军提起裤子,模到墙边拉开灯,揉了揉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炉子。
“火着着呢,我怎么不冷呀?”
“我冷。”肖红兵声音里带着委屈,泪水不知不觉涌出来。
肖红军见状赶紧过去,手一碰到她的脸便知道不妙,又用额头跟她顶了顶。
“发烧了。妈!”
林仪和张一达听见喊声都跑出来。
“您模,她烫着呢。”
林仪伸手一模,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妈耶,红兵,你难受吗?”
“甭问了,那还能不难受?”张一达拨拉开林仪,把肖红兵从被子里抱出来,动手帮她穿衣服,“得瞧瞧去,别弄成肺炎。”
肖红军在一旁看着,“那……,我去吗?”
“你就别裹乱了,快上去睡。”林仪说完转身进去穿衣服。
张一达手里忙活着,转头看看肖红军,“你要一人害怕就去。”
肖红军一听,赶紧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