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仁兄何以知道少游?有缘相会,荣幸之至!”秦少游见茜雪儿认识自己,而自己却想不起人家的大名,又不好意思直白的去问,只好抱拳一揖道:“仁兄说的苏小妹可是苏东坡大学士的妹妹吗?”。
“正是此女,才思敏捷,活泼可爱,颇令人思慕之呀!”茜雪儿文绉绉的和秦少游胡吹冒料起来。
“呵呵呵,仁兄可见过苏小妹本人?”秦少游不以为然的问道,走近一步耳语道:“我听说苏小妹文采不让须眉,只是……”
“只是什么?”茜雪儿问道,心想这秦观估计要说:“只是这女子也太顽皮刁蛮了点,不好应付。”
哪知道秦少游微微一笑道:“只是长得不敢恭维,据说苏小妹突额凹睛,而且刁蛮粗野,不知道所传是否属实。”
茜雪儿听了不由苦笑道:“少游兄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你回头看看,身后那车上的女子是谁?”
乖乖隆个咚,原来秦少游身后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厢侧面的小窗帷幔被倏然拉开,露出一张粉女敕俏丽的小脸来,只见那少女怒目圆瞪着秦少游,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宋才女苏小妹。
原来苏小妹昨天和茜雪儿分手回家之后,“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见苏小妹才貌双全,觉得和自己的好友,也就是风流才子秦观正是绝配,就前往苏府探听苏小妹的口气。那苏小妹本是不以为意,待看了黄庭坚带来的秦少游新写的几首诗词,顿时就砰然心动起来,尤其是那首《浣溪沙》,被苏小妹反反复复吟咏了一整夜:“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再将茜雪儿欺世盗名偷得陆游的那首“我自是无名渔夫”拿来比较一番,一个狂放,一个婉约,各有所长,真是难分伯仲,苏小妹不由心乱如麻。
这苏小妹一早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复人家,就带着小丫头来大相国寺烧香拜佛,想要听听佛的旨意。不想在大雄宝殿门口看到茜雪儿,见那茜雪儿在香炉前几拜几起,觉得好不有趣,就悄悄地把马车停在旁边想要听听茜雪儿都在祈祷些什么,等着看他出糗。没想到却意外的听到吸血鬼称呼身边的佳公子为“秦少游”。但见那秦少游风流倜傥,自非茜雪儿看似顽皮小子的无赖相可比。苏小妹心中的天平顿时倾斜,正如小丫头口没遮拦说出的那话一样:“小姐,这秦少游可比吸血鬼成熟稳重多了,吸血鬼油嘴滑舌的,简直就是个小无赖,这美貌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儒雅这么有风度呀!”
可惜的是小丫头话音未落,就听得秦少游说自己“长得不敢恭维”。苏小妹芳心初动,却被秦少游迎头浇了一大盆凉水,一气之下,也忘了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保持点淑女风度,美目挣得溜溜圆,指着秦少游月兑口而出道:“混小子鼠目难辨兰心慧质!”
秦少游回头一看身后的少女,顿觉得就连动怒时也娇俏可爱,再一听茜雪儿刚刚说话的口气,暗道不妙,这少女别就是苏小妹吧?
“秦少游,瞎了你的狗眼了,竟敢说我家小姐长得不敢恭维!”小丫头一边骂一边劝苏小妹说道:“小姐,我们走,别理这混帐小子!”
秦少游一见这苏小妹如此美貌,唐突佳人,自是后悔不迭,急忙请罪祈求宽恕道:“美少女佛心且恕朽木混沌!”
苏小妹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秦少游的道歉,夺过小丫头手中的马鞭一鞭子打在马背上,那马负疼,顿时不辨方向狂奔起来,看看就要冲到一个杂耍摊子前,看杂耍的香客、跪在地上礼佛的信男信女们一阵惊呼。千钧一发之际,大和尚一个燕子穿云掠了过来,一把抓住马鬃跃上马背,双腿夹紧马月复,那马双蹄奋起,一声长嘶终于停了下来,可是坐在马车上的苏小妹和那小丫头却由于惯性作用,一头飞了出来,大和尚虽未转身,却像是脑后有眼一样,左扑右探,一手抓住小丫头,一手拎起苏小妹,见茜雪儿和秦少游一起奔了过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苏小姐,你没事吧?”秦少游更是颇为殷勤的从大和尚手中接过苏小妹,小心翼翼的扶她站稳身子,然后深深一揖道:“遥夜沈沈如水,风紧驿亭深闭。梦破鼠窥灯,霜送晓寒侵被。无寐,无寐,门外马嘶人起。”
这首《如梦令》原是秦少游旧作,这会儿想要博得苏小妹的青睐,是以告诉苏小妹,今日一见,秦少游只怕要夜不能寐了。而且巧的是,词中的鼠、马、人和眼前的场景似乎颇为对景。
苏小妹惊魂初定,见秦少游诚心认错,且又缠着自己不放,心中自然窃喜,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已经原谅了对方,略一思忖说道:“小妹虽小,小手小脚小嘴,小巧但不小气,你要小心。”
秦少游心有灵犀一点通,马上回应道:“少游年少,少家少室少妻,少见却又少有,愿娶少女。”
苏小妹细品此联,觉得秦少游在点明决心娶自己为妻之际,又自喻世间少有,自信满满,不失男儿气派,顿时芳心大悦,情不自禁的吟咏起昨天刚看过的,秦少游的《画堂春》道:“落红铺径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
这秦少游自不是省油的灯,有道是少年风流,无数传名之作,均是描写风月场中的所谓爱情,其中一首《满庭芳》写自己和一个歌妓的邂逅相遇,道是:“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处,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被苏轼戏称之为“山抹微云秦学士”。只是这位风流浪子得遇苏小妹,却从此情有独钟,此是后话。情场浪子听苏小妹吟咏自己的诗作,提醒自己不要辜负了少女的“思春”之意,马上接上下半阙诗句道:“柳外画楼独上,凭栏手捻花枝。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我知。”巧妙地把原诗中的“此恨谁知”的“谁“字”改为“我”,那自是告诉苏小妹,少游知道你的心意,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心境。
“哇塞,好浪漫呀!”茜雪儿傻乎乎的听着秦少游和苏小妹一唱一和,自己戏弄苏小妹那事情简直就上不了台面,甚是汗颜,只是,想起苏小妹打自己耳刮子的事情,报复心起,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道:“喂,苏家小美眉,现在到处都传遍了我陆游是你的未婚夫,你竟然当着未来夫君的面,和这个风流小子卿卿我我,你未免太不把我当人看了吧?”
大和尚和小丫头见秦少游和苏小妹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眉来眼去,恋起爱来,正傻啦吧唧的,看着一对帅男靓女的真情演绎发呆,突然听到茜雪儿一阵乱喊乱叫,顿时回过神来,小丫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感情还被大和尚提溜在手上,双脚悬在半空中。忙一拍大和尚的手臂嗔道:“喂喂喂,手该发酸了吧,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大和尚下意识的一松手,那小丫头一个立脚不稳,一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呵呵呵……”茜雪儿看了好不开心,刚笑了一声来着,就想到自己正在声讨“负心女”苏小妹,连忙正色说道:“小雅可千万要保重,摔死了,我可就没了爱情的见证人了。”
苏小妹听了大窘,跳起小脚骂茜雪儿道:“哎,吸血鬼,你还真是无赖透顶呀,谁认你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雅,连忙放下叉在腰间的小手,后面几个字却是再也羞于说出口了。
“是什么呀?呵呵……”茜雪儿嬉皮笑脸的望着苏小妹做鬼脸道:“不是苏小妹的未婚夫,却是苏东坡大学士的准妹夫哦!”
小丫头这会儿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见茜雪儿还在刁难自己的小姐,跑过去就是一脚踢在茜雪儿的腿弯上,再顺手一推茜雪儿的后背,茜雪儿骤然不防,立刻就摔了个小狗吃便便。
秦少游见茜雪儿这一摔,觉得是自己惹出的祸事,带着几分尴尬,伸手去拉起茜雪儿,颇为内疚的问道:“仁兄没摔伤着吧?”
这不问还好,一问反倒让茜雪儿难堪万分。我靠,这么糗的事情竟然让风流才子秦少游看到了,以后茜雪儿还怎么见人。
苏小妹一拍手刚叫了声好,立刻收敛起笑容,悄悄地瞥了眼秦少游,然后,翘着兰花指,用手背捂住嘴巴,免得自己控制不住再笑出声来。
大和尚见茜雪儿倒地,先是一怔,接着就哈哈哈大笑起来。大腿一摆跃下马来,对茜雪儿说道:“吸血鬼,人家小姑娘喜欢大丈夫,不喜欢你这小无赖,你还是和大和尚回家去吧。”
小丫头更是得理不饶人,指着茜雪儿对秦少游说道:“秦学士别听这小无赖瞎说,他自己冒充我家小姐的未婚夫,被我家小姐打了嘴巴,这会儿倒来挑拨我家小姐的好事,好不要脸!”说着还转过脸来冲着茜雪儿直吐舌头。
茜雪儿一身男装,知道自己现在是以男子汉大丈夫的面目示人,自然不好意思去和“女”斗,听得小丫头羞辱自己,碍于大丈夫颜面,苦于一时没办法撒野,跑到大和尚身边就是一脚踢去,却踢疼了自己的脚趾头,气得大声嚷嚷道:“大和尚,你和吸血鬼是哥们儿兄弟呀,怎么就知道胳膊肘子往外拐?”
大和尚笑呵呵的一把抓起茜雪儿扛在肩膀上,提了禅杖,驮着茜雪儿一边走,一边对那苏小妹几个人说了声:“洒家和兄弟先别过了!”任凭茜雪儿吵闹挣扎,径直往菜园子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