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日夜兼程,赶到沧州时,已是人困马疲,走进一家酒肆,坐了许久,却不见小二过来招呼,店里客人稀疏,店家似乎有意在轻慢顾客。
“店家,你这酒肆想是不卖酒菜的?”武松右肘撑在八仙桌上,用大拇指和食指支起下巴,左脚踩在自己坐着的条凳上,左手按住膝盖,微眯起犀利的眸子,斜乜着柜台后面的掌柜的,低沉着声音问道。
掌柜何等晓事的人,见武松说话声音虽是平和,话中明显有问责的意思,知道这客人心里窝着火,正有心寻事,哪里还敢怠慢,忙抢出几步,走过来陪笑道:“客官不知,是小的一时疏忽,忘了告诉,这里向南不到两三里地,就是柴世宗嫡派子孙,江湖上号称“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的庄园,柴大官人早有吩咐,凡是过往的好汉,不让我们卖酒与之,只让去他庄上,柴大官人自有分列招待。”
武松暗道一声惭愧,江湖上久闻柴大官人大名,一向不曾拜会,今天正好去走一趟。
“既如此,这就别过”武松提溜起自己的包袱,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店堂,整鞍上马,往柴大官人庄上而来。
“壮士来得不巧了,我家大官人出门办事尚未回来,不能亲自招待,请壮士用过酒饭,略事休息,另有盘缠相赠。”柴进庄上专门负责接待的主事,不卑不亢的对武松拱拱手,并未表现出特别热情。
既然柴大官人不在家,且吃了饭,胡乱歇息一晚,明早好继续赶路。武松把马儿交由柴进的庄丁牵去安置,自己随了主事来餐厅用膳。
无人作陪,餐厅里另有三五个“好汉”分坐在餐桌前,享受所谓的分列招待,各人面前也就一盘牛肉,一盘青菜,一大碗米饭,一斛浊酒而已,另有一个木盘,里边放着一串铜钱。武松冷哼一声,暗道,这显是把我当作来打秋风的落魄之人待承。心里已有七分不爽。先一口喝了那酒,高叫一声道:“柴大官人,给武松斟酒”
主事的见武松口气好不狂妄,心道,名震桃花山的武二爷果然不同一般的汉子,若是柴大官人在家,定会当做贵客与之相交。不过想归想,只是,作为柴进庄上负责迎来送往的主事,每天接待的都是斩头沥血的好汉,名头响的好汉多了去了,除非柴大官人亲自接待,无论何人,都是按照一样的规格接待,哪能一时乱了规矩。
“仓鼠,给武爷送一坛好酒过去,算在我的账上。”主事的对手下说着,冲武松再次拱手客气的说道:“武爷请慢用,某还有事,就不陪武爷了,先行别过。”
武松眼皮也没动一下,只顾接过仓鼠送上的青花瓷酒坛子,对着坛子口,大口大口的喝起闷酒来。
“教师,您老来了,这边请”
“我要的酒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小人这就给教师呈上来。”
“那厮是谁?怎的坏了一向的规矩?谁给的那坛好酒?”
“是赵主事自己名下特意相与的,这汉子却是大名鼎鼎的武松武二爷。”
“哼,你也英雄,他也英雄,却都是因为柴大官人喜欢英雄,便都成了英雄”
武松听得二人的对话,只作没有听见,眯缝着半醉的眼睛,瞥了来人一眼,只见中等身量,紫棠色面容,下巴上齐茬茬的半寸胡须,目光傲慢无礼。
那人刚刚坐下,仓鼠和另一庄丁忙用托盘送上酒菜,却是一只烧鹅,一盘牛肉,一尾煎炸得金黄的糖醋鲤鱼,一大碗鸡汤,酒倒是和自己一般的青花瓷坛子。
武松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拳头重重的往餐桌上一擂,吼叫道:“柴进,你这厮这等羞辱人,都是一样的客人,为何偏就眉高眼低的待承?”
其他几桌坐着的,却是常年在这里混吃混喝的“好汉”,见武松大怒,连忙过来分解道:“好汉原有不知,这位是柴大官人庄上的枪棒教师洪教头,自是和招待我们不同。”
“哈哈哈……”武松大笑道:“柴进既是交接江湖好汉,哪里又有教头、驴头之分,这酒不喝也罢,武松去也”
“想走?呵呵呵……”那被称作教师的洪教头起身度了过来,拦住武松的去路,手一扬对跟着的徒弟道:“拿我的霸王枪来”
眼见这里闹腾起来,早有人报知主事的,那主事的飞也似地跑来,对那教师拱手作揖道:“教师息怒,柴大官人没在家,教师也算是半个主人,正应帮助招待各位好汉们,切不可坏了好汉们情分。”
“要本教师放过这厮却也容易,只是这厮一见本教师进来就贼眉鼠眼的盯了看,让人好不舒服,且教这厮磕头赔罪了去”
不等主事的答话,武松已经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轻轻一提嘴角,似笑非笑的对那洪教头说道:“武松倒也常常和人赔罪,只是从不会磕头,只用这对精拳头”
洪教头见说,更是大怒,也不等取来枪棒,抢上前来,一脚向武松面上踢来,武松闪都不闪,直接伸出手去抓住教师的脚轻轻一送,教师的身子顿时就飞了出去,看看倒向那桌让武松看了眼馋的酒菜,武松似乎是酒醉身子往前一个踉跄跟进,脚尖一点桌腿,那餐桌旋转着飞了起来,稳稳地落在空角落里,连杯子里的酒也不曾洒出半滴。这边,洪教头的身子同时落下,由于武松天生神力,推出的速度自然快得惊人,洪教头还来不及反应,就一个屁墩跌倒在地上。
武松嘴角一提,调侃洪教头道:“教师好不晓事,柴大官人盛情招待,你不享用也便罢了,何苦却要毁了那桌酒菜。起来吧,去取了你的兵器来,让武松见识见识”
洪教头摔了一个屁墩,以为是自己一时轻敌,猝不及防所致,欺武松已有七八分醉了,抢过一个庄丁手中的枣木棒子,茶杯口粗细,长约六尺,正是一对一搏击的称手兵器。那山枣树做别的东西不行,做棍棒之类的兵器却是上乘木质,取其一个坚韧度强,弹性好,不易折断。
接过棒子,轻轻一抖,洪教头一招仙人指路,直捣武松心窝,武松胸前吃了董平脚踢尚未痊愈,那容洪教头雪上加霜,身子一晃让过棍子,洪教头一心伤了武松,力道已经用到十足,所以,收势不及,棍子恰恰从武松腋下穿过,武松就势夹住棍子,稍稍用力一抖,洪教师立脚不稳,顿时向武松怀里扑来,武松又是一提嘴角,痞里痞气的笑道:“教师原来却有龙阳之好,大庭广众之下,就想吃武松的豆腐,呵呵呵,这却不能便宜了你”说时迟那时快,身子往后一仰,右脚顺势踢出去,支撑住教师的身体,猫捉耗子似地,戏弄一番之后,脚尖略微发力,那洪教头的身子闪电般的飞了出去。
武松提起棍子,兴手一扔,那棍子不偏不倚正巧穿过房中间的圆木柱子,两端挑出的部分,恰似划了一个标准的十字。
洪教头稀里糊涂的丢了兵器,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武松一连串直体旋转,如同一阵龙卷风旋过,潇洒的在那一桌酒菜前落座,左脚一提踩在长凳上,右手提溜着那只肥鹅,大块朵颐起来。
洪教头顿时气的几乎吐血,提起一条长凳就向武松扑了过来,武松吃东西时最讨厌别人打扰,不由微微一蹙眉头,待洪教头凳子抡过来,懒洋洋的往长凳上一倒,由于一手举着那坛子酒,一手提溜着那只肥鹅,只好腾出脚来,接住长凳,这回却是动了真气,内力猛地发作,那条凳子瞬间成了碎木片,在姓洪的教师头顶上落下,如同下了一阵木片雨。
武松坐直身子,喝了一大口酒,不耐烦的呵斥道:“还不快滚,武松又饥又渴,却是没心情再陪你玩下去”
这洪教头既是柴进庄上的枪棒教头,名头下自然也有几十个徒弟,常言道客不欺主,这武松打狗好歹也得看看主人吧,眼见对洪教头这一番调戏,虽是没有伤人,却也大损了柴大官人的面子。主事的见洪教头接过徒弟送来的镔铁枪又扑了过去,知道自己庄上的教师远非人家武松的对手,连忙一使眼色,十几个庄丁立刻舞枪弄棒的跟着围了上去掠阵。
武松此时不过五六分酒意,却故意装作八九分醉,一边继续吃喝,一边施展开“醉八仙”来,在凳子上东倒西歪,左闪右晃,被武松闪过的枪棒倒是幸运,没闪过的却就倒了大霉,原来武松只顾了吃喝,懒得出手接招,干脆运起内功来,但有兵器挨身,立刻就被反弹出去,那些人连人带兵器撞得东倒西歪,偌大的一个餐厅,不过一碗茶的功夫,已是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喊爹叫**。十好几张餐桌砸翻在地上,碗碟杯筷等等碎了满地。
“晓事的快快躲开,别扰了武二爷喝酒的雅兴”武松眯缝着醉眼,斜乜着地上众人,大呼小叫着,把坛子里的剩酒一饮而尽,然后,往长凳上一倒,仰躺着,双手垫在头下,左脚拖在地上,右脚踩在凳子一头,仿佛不胜酒力似地,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