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的身后，我一直保持沉默。
他停了停突兀的笑了笑，道：“也许你要好奇当年我的母亲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我动了动身子，仍然没有说话。
他自顾自的解释道：“我母亲十八岁进入莫氏集团给我父亲当秘书，一如当年被安排在莫氏集团实习的沈暖意，安静内敛，勤奋踏实，拼了命的适应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妈妈很快得到了父亲的青睐，日子长了，俩人真的开始相爱。妈妈知道父亲是有家室的，她就那样默默的守在他的身边，为他分担工作当中的所有一切。直到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怀孕了，悄悄的离开了父亲。”
“一个单身女子带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天知道生活得有多难。然而这个社会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弱女子而善待她，处处充斥着冷漠，充斥着污秽。纵然十分的难，但妈妈从来没想过要找父亲，她一个人坚强的带着我努力的生活。”
“然而在我六岁那一年，我生了一场奇怪的病，妈妈带着我四处求医，为了我，妈妈做了各种各样的工作，包括廉价的出卖自己的身体，有的时候甚至是乞讨为生。可我的病却一点好转也没有，而是眼看着日似一日的加重。逼于无奈，妈妈只好带着我去找父亲。”
“父亲惊喜的认了我这个儿子，把我送到国外很快治好了我的病。对于妈妈，他更是不惜以分掉莫氏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为代价，离掉了他的前妻，娶了妈妈。然而仅仅一年时间，拥股并不是最多的父亲在莫氏集团的董事之位开始岌岌可危，父亲开始心慌，着急，他跪在妈妈面前恳求她救救莫氏集团。为了父亲，为了莫氏集团，妈妈悄悄的解除了婚约，父亲重新娶了他的结发之妻。”
“我和妈妈被安排去了国外。我从来不知道妈妈竟然从那时候开始患了抑郁症，直到我成年的时候，妈妈便采用了那么一种决绝的方式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我。妈妈过世之后，我整整将自己封闭了一年。当我终于走出来可以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看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道：“还记得那次你跟我讨要公平，可公平究竟是什么？我的妈妈，她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父亲，到头来却只落得惨死在异国他乡的悲戚下场。在她那里，可有公平？”
我看着他，慢慢的说：“可是这样就给了你助纣为虐的理由么？而那个女孩还是一个你心中一直认为天使般的女子。”
“不，当我一开始知道父亲给大哥物色的新娘子是她时，我差一点就打了退堂鼓。”他又迷蒙的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个无知无觉安静美丽的我，“可如果我不尽心尽力为大娘办事，为哥哥效劳，我如何能博得她百分百的信任。如何可以毫无阻力的成为莫氏集团的接班人。不坐稳莫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我又如何可以把她们母子清退出局，帮妈妈讨回公平。”
“所以沈暖意就成了你们这场家斗之中的一粒棋子，现在她变成了这幅模样。这样你就满足了么？你的妈妈就可以活过来了么？”我忍不住含泪冲他吼道。
“是不可以。”他猛然回头看着我，也忍不住大怒道，“可是这件事我不去办，也会有其他人去办。我又有什么办法，既然保护不了她，不如成全了自己。”
既然保护不了她，不如成全自己。说得真好。我想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冷漠的话。我死死的盯着他，满含热泪，慢慢的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
我转身走到门口时，他追了过来，声音暗哑的冲我吼道：“你知道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冷漠自私的人，你不能接受了么？纵然我准备为了你让自己温暖起来，也不可以了，是不是？”
莫霏凡，是不可以。可是，我会爱你的，会好好爱你，直到你也爱上了我，离不开我。直到你也会像我一样，伤到极致，痛到麻木。
见我良久没动，他的手轻轻的碰到我的肩膀，我慢慢的贴近他的身体，他猛然从背后抱住我，死死的，用力的。就像是要把我嵌入到他的身体里面。
可是纵然我们贴得如此之近，心里的冷和痛，却减不掉一分一毫。
……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已接近凌晨两点，意外的，妈妈仍然没睡。
我带着强烈的歉意走到妈妈的身边，抱住她已养得日渐丰盈的身子。
妈妈轻轻的拍着我的背，道：“一直和阿凡在一起么？”
我搂紧她，不说话。妈妈又笑着说：“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一样。妈妈在这里不会离开我们小暖的。”
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喃喃的问：“妈妈，许哥好不好？”
妈妈笑了笑，道：“好，许哥很好。你不用为妈妈操心，妈妈自己心里有数的。”
我便伏在她的肩膀咕咕的笑。
妈妈突然“呀”了一声，推开我道：“许哥今天带了个手机过来，说是阿凡让他带给你的。”
我坐在沙发里拿着许哥送过来的那支i－phone，在手上转过来转过去。看着妈妈说：“妈，你睡去吧，我在这里坐坐。”
妈妈抱抱我，一边往房间走一边笑道：“你也该睡了，谈恋爱也要睡觉的嘛，拿着手机不放是不是在等阿凡的电话。”
我看着她苦笑着摇头。
妈妈刚合上门，那支i－phone竟真的突兀的响了起来。我犹疑的接起来，出乎意外的是张子煜的声音，他似乎喝了很多的酒，在那边胡乱的嚷嚷着：“小暖，你好狠心，……你不见我，换电话，是因为钓了个金龟婿是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我就听到莫霏凡在那头冷冷的说：“张助理，你闹够了没有？很晚了，请你离开。”
张子煜在那边吼道：“我要见小暖，我知道她住这里，你让我去见她。”
我猛然一怔，他们难道就在楼下？我冲着电话喊道：“莫霏凡，出了什么事？”
出乎意料的，他在那边柔声说道：“没事，你睡吧。明天我再给你电话。”
然后，电话断了。我看了看手机，慢慢把它在掌心握紧。然后开门悄悄来到楼下，直到走到大门口，我看到了莫霏凡的那辆宝马。看来他是送完我回去的时候在这里遇到了张子煜，张子煜过来找我，应该是被保安拦截。这个小区，看似很一般，但管理极其严格。张子煜并不知道我住在几栋几号，保安肯定是不会放行。
这时，有人在我耳边突然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吓了一跳，猛然回头，莫霏凡站在我的身后，蹙着眉尖看着我，我忙走过去抱着他，道：“我担心你。”
他便搂着我的肩膀，笑了笑，道：“傻丫头。”
然后搂着我往回走，一边吩咐我道：“好好回去睡一觉。以后这么晚了不准下楼来，知不知道。还有，张子煜这个人，你不可以再见他。”
我嘟着嘴巴不悦的道：“霸道。”
他哈哈大笑：“我就是这么霸道，你以后可得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