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内务司的禁闭房里吃的,何浅浅面壁思过的结果是:今日一定不宜出门,下回出门前要翻翻黄历。
来的武官是韩拓,一路上不住地教育她:“何姑娘也太莽撞,幸好来的是我,换个别人直接就把你拖出去了。”
“拖出去?”何浅浅哆嗦了下,这个词的下半句一般是——斩首。
“先打四十大板,再拖去定罪。”韩拓责备的看着她,一一列举她的罪状。“道门清净之地,还当着皇上太后大吼大叫。罪名有两个:第一、惊圣驾。第二、有辱皇室体面。如何断就要看太后的心情。”
何浅浅听得心有余悸。虽然逃过了打,可还是没躲过关禁闭。太后听完原因后哈哈大笑,本来何浅浅以为可以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孰料杀出来个朱瞻基,坚持要关她禁闭,还是太后说情,才把三天改成一天。这个杀千刀的家伙,想想就可恨。
牢饭就是一块馒头半碗刷锅水,馒头半灰不白,啃起来咯嘣有声,端的考较人牙口,何浅浅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如果再大一号可以直接当板砖拍人。何浅浅突然无比怀念自己的白粥加小咸菜,唯一庆幸的是今晚可以逃过喝药。
禁闭房四面无窗,看不出时间,何浅浅坐在草墩上闭目养神,一边思量今日道士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来推敲,贵贱但凭一人,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谁不知道贵贱都要凭自己努力?祸福自有因缘,这话说的更好,努力也未必会有成果,简直就是真理。小时候老师天天灌输她关于四有新人的口号,其中第一条就是有理想,《我的理想》更是常见的作文题,三不五时见诸考卷折磨人的大脑,逼得何浅浅几乎把所有大人们认为前途无量的职业都写了一遍。
天真的何浅浅抱着理想这两个字活了20多年,以为可以改变些什么,踏入社会后发现只能等着被改变,小时候一个个理想远大的同学该当农民的就当农民,该当工人的还是工人,剩下那百分之十辛辛苦苦大学毕业,也就趴在某个小小的写字楼里当白领,被房贷压得抬不起头来。你的出身、你的智商、甚至你的未来都是早就定好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金字塔的底层,别以为懂得多一点就能有什么质的改变,理想不过是用来自欺欺人的东西,命运才是真理,投胎绝对是门技术,先天不足后天很难弥补。
很多人肥皂泡破灭后难以接受内心的失落,排着队去跳楼,所以说认清自己是平凡人绝对有助于减少挫败感,提高成活率。本来预计着自己也会挨到27、8岁,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完成繁衍任务,再混个几十年,平平凡凡的死去,谁知一个不小心掉到这里来,一晃快一年,那个龌龊的男人似乎已经离得很远。什么贵贱都不重要,她只想回到二十一世纪,虽然爱情没了,还有老爸老妈。
下一段,镜花水月都是空,皆为他人作嫁,这一句莫非是应证了她辛辛苦苦供贱男读研,却成就了他与小师妹的一桩好事么?这些日子来,她心绪渐渐平静,其实细细回想起来,她也不是那么喜欢他,当日只是觉得他看起来也算顺眼,不是那么讨厌,以为这么恳切老实的人,便会安分守己细水长流下去,耐不住他苦苦的纠缠,终于与他成双入对,不想应了钱钟书的那句话,猴子没爬上树去时是看不见它有红的,一旦爬的高了,便露了出来,专情这个词,在男人身上去寻觅,实在太难,她也可以理解他们日久生情,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背叛,在此事上讥讽她,真是可恨。最可气就是那句来处来,去时去,说了等于没说。何浅浅开始怀疑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故弄玄虚来捉弄她。
铁门下的小窗口突然被拉开,吓了何浅浅一跳。一个小碗递进来,外面传来如意的声音:“太后特意瞩咐把药给姐姐端来,姐姐在调理身体,不能给耽误了。”
何浅浅看着那一碗黑黑的液体,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