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明宫当丫鬟 卷一 第一百零三章 一生何求(结局)

作者 : 七日浮尘

这一路有锦衣卫开道,平顺得很,也没有遇到什么山贼土匪。她忍不住表扬了他几句,“看来你们明朝的治安还是很好的。”

不料他翻了脸,“什么你们明朝?你在这里,这是朕的朝代,也是你的朝代。”

她只好讪讪不语。

一行人按照计划朝河南方向去,天气好的时候,他便与众侍卫一道骑马,了解当地的民生。他真是一个很尽心尽职的皇帝。

二十一世纪地球温度普遍升高,所以这个时代的冬天比她的时代要寒冷的多,她身体本来又弱,只好日日缩在马车里。望着窗外他雄健的背影,琢磨着他们会是怎样一个死法。

这其实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她应该是伤心的,但是或许是这个问题她想了太久,竟只剩下麻木。她出奇的平静,白天无事的时候,就静静坐在马车里看她带出来的那堆东西,件件都承载了他们的回忆。

死也好,她在这里的幸福全在于他,若是能与他一起死去,她也不觉得遗憾。只不知道死神会用什么方式来迎接他们?

无尘子那句殊途同归究竟又作何解?他那天的表情淡定的很,不像以前一惊一乍,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马上就可以踢走的皮球。

也许是因为她要死了,不用再麻烦他老人家?这个她是不怕的,仔细想一想,她回来的目的,似乎就是等他一起死,有了同生共死这个信念,这些天她看朱瞻基的眼神也分外热切,超乎寻常的体贴,看得朱瞻基有些发毛。何浅浅怀疑他之所以去外面骑马就是让她给吓的。

呃,她的心态很好,淡定的生,淡定的死。

穿越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果她还有时间,她一定要写一本回忆录,就叫做《明朝穿越指南》。

她的这些胡思乱想朱瞻基并不知情,他很认真地考察着他的民情,她有时候看他一脸纠结,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哥们儿,不用太认真,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不如就当成一次死前旅行。

出了京城之后,路边渐渐出现了乞讨的穷人,衣着褴褛,残破不堪,露出冻的青紫的肌肤。

这场蝗灾的影响深重,可见一斑。

何浅浅一时不忍,让丹朱发了些干粮下去,人们开始还有些犹豫,可是见有人得了甜头,便一窝蜂涌上来,把丹朱团团围住,还是几个侍卫拨开人群,才把丹朱救出来,何浅浅看着丹朱灰头土脸的样子,不敢再滥好心。

侍卫们把马车紧紧围住,人们眼中有她不熟悉的贪婪,碍于明晃晃的剑光,只能怯怯地站在远处。何浅浅和丹朱缩在车里,心知面对流民,一旦露出财帛,更是寸步难行。

这里还是河北的地界,尚且如此,河南受灾的地方,想必更加严重。

饥饿,贫困,是人们造反的原动力,她听说他拨了几十万石粮下来救济饥民,但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朱瞻基骑着马在队首独行,他的面色阴沉,连丹朱都不敢跟他说话。

何浅浅只能在心里叹息,她的死亡旅行看来是泡汤了。

一行人一路南行,河北省有燕山山脉,群山起伏,这日行至山中,只见山道绵延曲折,高高耸立,偏偏天气也不太好,一早就飘下雪来。冻了多时的土地冰封坚硬,车轮在地上只能压出浅浅的白印来。

马儿艰难地在雪地中前行,有些颠簸,初时还可以忍耐,不料到了中午,风雪渐渐大起来。

队伍正好行到一个山垭处,朱瞻基让大家先歇息歇息,何浅浅和丹朱掏出些干粮来,又倒了温热的黄酒,分发到大伙手中,众人都知道何浅浅的身份,接过干粮时一个个战战兢兢,各自找了背风处,填饱肚子。

侍卫长李久安扫了扫头发上的雪,请示朱瞻基道,“爷,现下雪大风急,人疲马倦,是否找个避风的地方,先躲上一躲?”

朱瞻基沉着脸不语。

队伍里有一个人叫马传泰的,抬头道,“依奴才看,这天边云层厚重,只怕一时半会停不了,山里风雪持续时间长,弄不好要挨到晚上。不如紧赶几步走出山去。”

马传泰是山民出身,朱瞻基沉吟了一会儿,同意了他的建议。何浅浅朝这个人多看了两眼,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一双不大的眯眯眼似睁似闭,看起来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他眼光闪烁,避开她的目光。此人身材虽然高大,却长得獐头鼠目,何浅浅一下子警觉起来,不要说她以貌取人,相由心生这句古话,有时候还是很准的。

但是他的话又说得入情入理,她没有理由反驳。

一行人略略休整,又踏上了征途,风雪刮在身上,如片肉的刀子,朱瞻基与众人一道顶风冒雪,几匹拉车的马虽然神骏,也耐不住这严寒和重负,车身有些摇晃。

众人渐渐行至高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身侧便是万丈深渊,何浅浅那辆车上载的东西多,两匹马走的很艰难。众人又寒又累,面上都露出乏态,山路又崎岖,每走一步都分外艰难,只顾低着头看路。朱瞻基由李传安带了一个人护着,走在马队前面,中间又隔了几匹马,何浅浅与丹朱的马车,位于队伍中央。

何浅浅坐在窗口,皱眉看着险峻的山势,雪花从窗口飘进来,有些寒气。

一匹马儿从车前越过去,马上骑的那个人有些面熟,从她窗前一晃而过。似乎还带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何浅浅正要探头去看,马车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她差点从窗口中飞出去,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喊,“不好了,车轴断了。”

车厢重重一磕,显著倾斜,她在车厢里摔得七荤八素,熏炉摔裂了,掉出火红的碳,落在马车的壁上,迅速烧出一个窟窿来,嘶嘶冒着浓烟。各种物件陪着她一起翻滚,砸的她浑身疼痛。

混乱中听到马的嘶叫声,一切都快得来不及反应。

是他,一定是刚才那个人,弄断了车轴,想要害死她。

原来太后已经早有安排。

马叫的凄厉,还混了人的嘶吼声,似乎是他在喊,“浅浅……”

然后,她感觉身子陡然一轻,迅速的往下落去。

从马车的裂缝中,她看见景色在飞快的变幻。

她坠崖了。

何浅浅蜷缩在一角,她要死了,可是比死亡的恐惧更甚的,是她的绝望。

不要,她不要这样的死去,她不要和他分开。

她的嗓子干哑,想必是适才翻滚时,她不由自主的尖叫导致。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她看见他伏在马车顶上,朝她伸出手来,“把手给我,快。”

是他,他竟然跟下来了。

她含着泪,握住他的手,他把她往上一提,“别怕……”

她来不及回答,车厢重重撞在突出的山石上,她眼前一黑,最后一幕,是他深情执着的脸……

原来,这就是殊途同归。

“她动了,她动了,她的睫毛在动……”

是谁在大惊小怪的嚷嚷,死了都不让她得到安宁。

她有些愤愤的想一看究竟,眼皮却好像锈住了一样,又黏又沉,她费了吃女乃的劲,才勉强支起一条缝。

啪地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不过很快就被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盖住,“她,她睁眼了,她睁眼了……啊”

这声尖叫真是刺耳的紧,她抬手捂住耳朵,又听见那个声音在叫,“她还会捂耳朵,她,她居然会在耳朵?”

靠,许你叫得跟杀猪一样,还不许我捂个耳朵么?

何浅浅很是愤愤。

“不行,她还在输液啊。浅浅,浅浅……”这个声音倒是很慈祥,叫得她心底深处一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她眯着眼看了一圈,三个特写版的人头齐刷刷聚在离她鼻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表情大同小异,怎么说呢?有点期待,有点担忧,屏气凝息,一脸痴呆。

好吧,用这个成语来形容她老爸老妈有点过分,不过对那个张大嘴只差没流下口水的梅子来说,倒是很贴切。

八只眼睛对视了一会儿,一只巴掌突然朝她拍下来,何浅浅两眼一黑,被打得耳朵嗡嗡直响。

“靠,你个死梅子,你不想混了你?”

她张口就骂。

“浅浅,我的浅浅,你终于醒了。”一个怀抱把她兜头揽住,是她的母亲在哭,哭的她一下子愣住。

她不是死了么?

莫非,她又回来了?

她又回来了?

他呢?朱瞻基呢?他死了,她却回来了么?

这算个屁的殊途同归

她心跳如雷,眼前的亲人却很是欣喜,她沉稳的父亲偷偷避过脸去,挡住老泪横纵的面庞。梅子就站在她床头,哭的稀里哗啦,“你这个死人,说昏就昏,半年不醒,真是不负责任”

那些滚烫的眼泪,让何浅浅冰冷的心又稍稍注入些温暖。

即便她想随他而去,她也不能不顾她的父母,年过半百的老人,失去掌上明珠,又该如何自处?

她喉头动了动,喃喃道,“是的,我回来了。妈,爸……”

母亲身躯颤抖一下,把她抱得更紧,“好孩子,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

她睁着空洞的眼,落下泪来,她与他,就这样分开了,老天连共死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心疼的要窒息,满脑子都是他义无反顾冲下来救她的场景。

从此,天人永隔

她在康复期,身体的状况逐渐稳定下来,她被允许在医院的花园里走动。

天空很蓝,飘着几缕淡淡的云,自奥运会以来,北京的天空明朗了许多,何浅浅站在一棵树下,徐徐凉风吹过,遍地落叶,满心仓皇。

远处有人在放歌,古老而经典。

一生何求,

常判决放弃与拥有。

耗尽我这一生,

触不到已跑开。

一生何求,

迷惘里永远看不透,

没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再过半个月,她便可以出院,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梅子买了冰棍回来,递给她一只,道,“听说跟你一起昏倒的那个祝明渊,刚刚也醒了?”

何浅浅木然撕着包装,淡淡恩了一声。

“可是有件事好生奇怪,听说他谁也不认得了,该不是被撞傻了吧……”

何浅浅撕着塑料袋的手忽然停住,祝明渊,祝明渊怎么会醒过来,莫非……

她扔了冰棍,拔足就朝病房狂奔,梅子犹在喋喋不休,“可怜他那样一个帅哥,就这么傻了,真可惜……哎,你去哪里?”

何浅浅一句话也听不到,天地间唯有她的心跳,激烈澎湃,恍如雷鸣。

他就住在她的隔壁,她冲进他的病房,里面围了一群医生护士,还有若有所思的祝长卿。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长着祝明渊的脸,皱着眉的神情,却只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过。

她激动而仓皇,手掌尽是冰凉的冷汗,到了这一刻,她却迟疑了,害怕了,怕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那个身躯里,不过是无辜卷进来的游魂。

她痴痴站在门口,几乎不能呼吸。那个人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中,隐隐有火花溅出。

他开了口,声音低沉悦耳,“浅浅……”

她的泪水,哗的流了下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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