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家仆模样的中年人走进糖水铺,对秦衍低声说了几句话。秦衍点了点头,站起声向宁昭南告别:“在下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一步,失陪了。”
宁昭南点了点头:“大名鼎鼎的秦家商行少二当家,自然比不得我等闲人,请罢。”
原来宁昭南早就知晓自个的身份,并不是目无凡尘的公子哥,秦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宁公子十四岁入军营,短短几个月时间,在军中比试骑、射、武艺各项皆是军中翘楚,圣上龙颜大悦,亲自册封宁公子为右骁卫将军,也是名副其实,您太过自谦了。”拱手告别。
秦衍转头见程悦刚接过一位顾客的钱放入柜台抽屉里,便走了过去,微笑道:“程姑娘可有空儿说句话?”
程悦忙应有空,唤了吴泰熙帮着照看一会柜台,便随着秦衍到了店铺后面。
店铺后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简单空院,栽着一颗柳树,还有一间小房子是简易厨房和仓库。
程悦和秦衍站在柳树下,柳叶凝翠,柳枝轻摆,阳光从柳树上透下来,亮晃晃如钱币轻摇,秦衍拿出一轴画轴,对程悦道:“你新店开张,我却不知该如何道贺,唯有自己画的一张画儿才是自个的心意,还请你别嫌弃。”
程悦笑逐颜开地接过道:“谢谢。”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开张的?”
秦衍笑笑道:“原只知你要开店,却不知道确切时间,只是,要知道也不是难事。”
程悦心一动,难道说在她以为他对她敬而远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关心着她吗?不由得抬头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
秦衍也低头看着她,对视中,程悦看到了他眼中有两个小小的自己,眼角眉梢俱是暖暖的笑意,喜上眉梢。
秦衍微微恍神了一会,道:“我还有个小小的建议,早晨可做些可饱月复之食。你开市的时间正好是些起早的走卒商贩收工之时,正是半饥之时,糖水虽好,到底不饱月复,若能做些可饱月复之食物,早上的生意或许能好些。糖水清凉之饮适合晌午时分。”
程悦一拍巴掌:“我说呢,早上我们开张了好久都没有顾客上门,原来是没有适合早上的饱月复之食,嗯,明天我便做些八宝粥试试。”
秦衍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得先行一步,告辞了。”
程悦将他送出门外,倚着门看着他乘马离开。
眼见着一抹烟尘尽,刚要转身,却听得身后不冷不热地传来一句:“人都走远了,你还看着么?”
程悦心情甚好,也不计较宁昭南含讥带讽的语气,转头向他嫣然一笑,便走到柜台后,展开手中的画轴。
这是一副写意山水画,水墨浓淡间几笔烟山墨水写意闲适。
程悦打量着店铺,拿着画举着对比了一下,装饰简单古朴的古代茶铺配上这副写意山水画,再配上店铺门口随风轻荡的杨柳,与天边的远山相映,端得妙趣横生,如点睛之笔一般一下将平凡而简单的店铺点亮了。
程悦小心翼翼地捧着画卷,喜滋滋地笑着,突然听到宁昭南哼了一声地道:“还没看够么?怎的不招呼客人?”
程悦冷不防地吓了一跳,将画轴拢在手里,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宁昭南,挂起微笑问道:“宁公子有何吩咐?”
虽然都是微笑,可含着的情绪却是不同的,刚才捧着秦衍送的画,笑得是柔情蜜意,而此时笑得虽热情,确让人觉得脸谱和刻意,宁昭南皱了皱眉,看了她好一会儿。
程悦可以看出他不高兴,墨色眼眸中意味不明的暗涌翻滚,她避开他探究如锋芒般的目光,低头看向地面。
过了一会儿,宁昭南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物件,递给程悦,淡淡地道:“喏,这是给你的新店开张的贺礼。”
程悦有些意外,怔了一怔,才接过宁昭南手里的物件,笑道:“谢谢。”
入手温润,翠色如水,是块上好的翠玉,雕刻着两条栩栩如生嬉戏的鱼,无论玉色还是雕工,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程悦将玉佩向宁昭南一递:“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宁昭南怔了怔道:“只是一点微薄心意,并不值当什么的,你就安心收下罢。”
程悦心里有些不悦,在她看来贵重的东西,对他来说却轻描淡写,让她觉得有些耀富之嫌,她固执地维持着将玉佩还回去的动作:“对公子来说或许不值当什么,可是对我来说,是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也不敢收,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还请公子拿回去罢。”
宁昭南的小厮在身后低声道:“姑娘,你就收下罢。送出去的礼儿哪有还回来的理儿?”
程悦道:“公子,请别让我为难。”
宁昭南眼里的温和瞬间冷却,紧紧地盯住她,道:“你一定要拒绝吗?”。
程悦微微一缩,咬了咬唇,还是点头。
“好,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宁昭南说着,将玉佩接过手里,紧紧地握着,修长干净的手指指关节微微发白,转身便往店外行去,一边道:“晓风,付账。”。
晓风两边看看,应了一声,抬手递钱之时,手肘一拐,将柜台上的一杯茶一推,茶杯倾倒,茶水顿时将柜台上的画浸湿了,毕竟是新作不久的画,墨色晕染开来。
一直留意着的几个人动静的秀屏最先发现,惊叫一声扑上去顺手抓起柜台上的抹布就去抹画上的水。
程恒惊呼:“不可。”
可已经迟了,原本晕染开一点的墨色被抹布抹得从画上斜穿而过,将整个画面都染花了。
程悦心里一紧,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抢救她的画,拼命地想抖掉上面的水珠,可是,画已经是彻底地毁了。
程悦不可置信地呆呆看着画,这是她喜欢的人第一次送给她的东西,还是亲手作的画,可是,才在她手里几分钟就毁掉了。
眼睁睁地看着一件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珍贵之物毁灭,她心里酸楚难过。
十指紧紧地握着画轴,双目含泪,她猛地回头看着宁昭南主仆:“你们是故意的对吧?我不收你的礼物,所以你才要毁掉我的东西是吧?我没想到你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你走罢,这里不欢迎你,走罢。”
宁昭南看着她含泪的双眸,听着她愤怒而无情的语言,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对不起,我赔。”说着将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此举更是激怒了程悦,她一抹眼角,冷冷地盯着宁昭南:“你以为什么东西都是用钱能买的吗?想一想你的钱是哪里来的罢,拿着相府的钱胡花海用,你以为很得意是吗?”。
宁昭南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地凝视看着她冰冷的目光。
吴泰熙忙过来道:“宁公子请别介怀,悦儿,你歇歇罢。”
宁昭南却依然身形未动,只静静地望着程悦,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在你心里我和店里的其他顾客没有任何差别,是吗?”。他转身出了店铺,跨上马绝尘而去。
晓风跟在身后喊了两句“公子”,也急急忙忙地乘马赶上去。
程悦低着头,因愤怒和冲动说出那些话后,她心里也开始有丝懊悔,当宁昭南问她是否仅当他是个顾客时,那语气竟令她心里没由来地一涩。
————————————————
又超时了,这章就算昨天的吧,今天还会更一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