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拿着画轴进了后院,秀屏难过地咬着唇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画也不会毁了吧?”
程恒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别自责了。”
可是这个安慰并没有什么用处,秀屏依然道:“如果不是我什么也不懂,就不毁将整副画都毁了的。我真是笨死了。”
程恒道:“你一点也不笨,你很能干,烧菜、做饭、整理摆设,你不都是一把好手吗?谁说你笨了?只是你没有学过笔墨,若是学的话,你比谁都不差。”
程恒的安慰,却让秀屏想到了更多,她轻声嘟囔了一声:“可以学吗?”。脸上浮起了笑容,道:“是呀,我可以学的,只是我都这么大了,现在不迟罢?”
程恒怔了怔,微笑道:“不迟,一点也不迟,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你这般聪慧灵秀的女子。”
秀屏却是第一次听得有人夸她“聪慧灵秀”,心里高兴,低头羞赧一笑,抬头看了程恒一眼,却见他长得修眉俊目,目光和煦,笑微微地看着她,竟是第一次留意他长得这般好看,一时竟呆了。
程恒在她怔怔的凝视下疑惑地模了模自己的脸,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秀屏猛然回神,猛地低下头去,低声道:“没、没有。”却觉得胸腔心跳如小鹿一般。
程恒疑惑地看了她两眼,刚要转身离开,秀屏拉住他的袖子,见他看向自己又忙松了手,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能教我学写字吗?”。又忙忙地解释:“本来也想让悦儿教的,可是今日我们帮着她还这般忙,明**要去学堂,我也有事儿要忙,我估模着悦儿以后会很累,也不敢劳烦她,所以……也不用很费时间,你有空的时候教上一两个就行了。”
程恒看着突然有些局促的她,笑着点头:“行。”
秀屏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说:“谢谢。嗯……我去看看悦儿。”
后院的柳树下,程悦握着已经一塌糊涂的画轴叹了口气,还是小心地卷起来,预备着等会带回家,现在还得去招呼客人去。
刚转身却见秀屏站在身后,见她回头,走近两步说:“对不起。”
见秀屏有些难过的样子,程悦发觉自己一通脾气不但气跑了宁昭南,也伤了秀屏,忙说:“不用道歉,不怪你的,别放在心上。”
秀屏见她确实没有怪罪她,释然地一笑,凑近程悦耳边问道:“你喜欢那个秦公子,是吗?”。
程悦轻叹了口气:“喜欢又能怎么样?门不当户不对,也只能是喜欢罢了。”可是有时候感情的喜好是不受控制的。
秀屏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也叹了口气。
吴泰熙走了进来说:“宁公子的随从寻你呢。”话音刚落,小厮晓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说:“程姑娘,我有几句话和你说。”看了看左右:“其他人能回避一下吗?”。
吴泰熙和秀屏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程悦正正脸色问道:“这位小哥有何事?”
晓风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故意将茶水撞翻的,你对我家公子送的东西不屑,对别人送的一副破画却爱如珍宝,我气不过,便故意将茶水撞翻了。”
他承认得如此坦白爽快,程悦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晓风径直说下去:“我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我们公子护短,他就算对我的作为不满,也不会当这别人的面怪我的,你因此误会我们公子,我却不得不一吐为快。你可知我们公子今早才听闻你新店开张,立刻便赶过来捧场?你可知我们匆忙没有备贺礼,但他送你的玉佩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的,送给你取的是‘年年有余’的寓意?可你却一点也不领情,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我故意毁了你的画是我的不对,你要怎么处置便随你罢。但我不明白我们公子怎么就触怒你了?他向你道歉还愿意赔偿你,这些都是真心的,怎么就让你说出那些话了?别说我家公子现在有俸禄,就是花着相府的钱又怎么样?相府的钱就不是宁家的?我们公子就花不得了?我看你倒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见不得人家富贵不是?我就不明白我们公子怎么就看上你了。我们公子性子傲,不愿意解释,我是憋不住话的,这些话在我心里翻来翻去,就是回去受罚我也得说了才痛快。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
他说话又快又急,噼里啪啦的一通,将程悦说懵了,她从未想过宁昭南的心思,甚至从未将他当朋友看过,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如此不同,可是自己却……回想他离去时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咬着唇只看着晓风,不知该说什么。
晓风说了那一长串话,长长吐出一口气,表情轻松了许多,昂着头看了她一看:“程姑娘若是不罚我,我可走了。”
程悦低声道:“请转告你家公子,就说我向他道歉。”
晓风不屑地哼了一声:“若真想道歉,自个儿亲自说去,我可不会替你转告。”
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程悦道:“这些话是自个憋不住折回来说的,我家公子可不知道,你若再要恼,只管冲我来,别怪在我家公子身上。还有,看在我家公子的份上,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秦公子可不像你以为的那般简单,他原来不过是秦尚书一个不入谱的私生子,如今却掌管了秦家大部分产业,若是个软柿子,能走到这步吗?只是有些人一叶障目,什么也看不见,连真假都不分。”
程悦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其实晓风对秦衍的评价是私底下偶然听宁相与宁夫人议论所知的,因不满程悦青睐秦衍而不喜宁昭南,便鹦鹉学嘴地说了出来。如今见程悦有些怔然,他自以为帮了自家公子一把,心里得意非凡,也不答程悦的问话,昂首挺胸地转身便走,只恨不得摆出一副高人模样飘然而去。
吴泰熙和秀屏都未走远,只一墙之隔,晓风说得激动也没控制音量,因此说的话都入了他们的耳朵,只是晓风让他们回避,他们却不好出现的,此时见晓风转身离开了,便走了出来,秀屏看了看程悦的脸色,笑道:“想不到这小子性子鲁莽行事冲动,却很是直爽坦荡。”
程恒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点了点头轻叹道:“坦荡直率,这点倒颇有其主之风。”
吴泰熙看着微微发怔的程悦,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