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如温开水一般,舒适而熨帖。
程悦第一次听到秦衍以这样轻柔的语气说话,顿时怔住了,心里一甜,如被羽毛抚过一般。
“嗯。”她轻声回答,因失去画而遗憾的心一下变圆满了。
只是,想起此事,她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宁昭南,皱起眉头,道:“我与宁公子有些误会,也是我错怪他了,唉。”
秦衍抬眉看了她一眼,道:“宁公子在羽林卫供职,若我没记错的话,后天是羽林卫的休沐日,从军营到宁府,大概会经过此路的。”
程悦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歪头想着什么,刚好有客人唤她,忙转身去招呼客人了。
秦衍要离开时,程悦唤住了他,从后屋中将一个小小的包裹取出来,递给秦衍:“多谢你替我介绍了蒋家的客人。呃……这是我做的一件衣裳,就是粗布衣裳……我替我哥哥做衣裳时剩了不少布,便做了…布料、针线都寻常,你别嫌弃……”心里竟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期待和微微的雀跃,也不敢说是特意为他做的,将段话说得磕磕碰碰的。
秦衍接过包裹,笑笑:“谢谢。”
程悦向他挥挥手,转身回店。
“悦儿,”秦衍在身后唤她。
程悦回过头,只听得秦衍轻声道:“别太累了,莫熬夜。”此时,他的目光和煦得如阳光映入了眼眸。
程悦怔了怔,心里透着一丝窃喜,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笑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跑进店里去。
过了两天,程悦在店里忙活的时候,便时不时地留意门外的道路。
每当有马蹄声传来,她便往店外张望,可偏偏过去的马匹乘坐的都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谁知一直等到傍晚,还没见到人影,店铺已经没有什么顾客了。
吴泰熙将店铺里的东西整理好,问程悦是否该回去了。
程悦忙了一天又累又乏,懒洋洋地趴在柜台后,有一搭没一搭数着几个铜板玩儿,皱着眉低声嘟囔道:“怎么还不经过?难道是秦公子记错时间了?”,抬头对吴泰熙道:“再等等罢。”
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若他再不经过,可就不能怪她没有诚意道歉了。
“来一碗凉镇酸梅汤。”一个耳熟的声音说道。
程悦一惊,又一喜,抬头看去,果然是宁昭南,忙站起来让坐道:“宁公子请坐,怎的这么晚才到?今日不是休沐日吗?”。
宁昭南盯着她看了一会,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知道今日是休沐日?你打听我?”
程悦道:“我可是等了你一天了。”
宁昭南双眼一亮,半真半假地问道:“哦?为什么?难道是对我有意?”
对他的笑言,程悦撇了撇嘴,看了看门外,却站着一匹马,她有些奇怪地看了宁昭南一眼,怎么自己竟没有听到马蹄声?
再一细想,肯定是宁昭南没有纵马飞奔,而是信步放马慢行,所以她竟没有听到马蹄声。
心里有些庆幸宁昭南不计前嫌进了店铺,否则什么时候他打门口过去了,或许她也发现不了,那她准备的那些功夫可就白费了。
她对宁昭南道:“如今已经是傍晚了,你吃过晚饭了吗?若是没有的话,不如吃些能打个点儿的食物罢。”
宁昭南道:“随你罢。”
程悦道:“稍等。”便进了后院的小厨房里。
不久,她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桌上。
宁昭南看了看,问道:“饺子?”用淡青釉色的碗盛着,上面漂着些清脆的小葱,热气腾腾,挺香的。
程悦点头:“嗯。”
宁昭南道:“你什么时候改行了?从甜品变成了面食?”
程悦摇头:“这可是特意为你做的。”
宁昭南眼神一亮:“特意为我做的?难道你真的是看上我了?”
程悦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了,将筷子往他手里一塞:“快吃罢,真是多话。”
宁昭南看着她一乐,低头吃了几个饺子,程悦在旁边介绍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馅的,我就各种馅的都做了两个,有韭菜的、胡萝卜的、还有白菘的……”
宁昭南突然“咦”了一声,筷子轻轻一拨,从汤里拨出一条面皮做的鱼,再轻轻一拨,又是一条一样的面鱼,他疑惑地抬头看向程悦。
程悦忙解释道:“这是我用面团捏的两条鱼……呃……是为了上次的事儿向你道歉。你送我双鱼,我也送你一双鱼……对不起。”
她说完,看了宁昭南一眼,宁昭南沉默了一会儿,神色莫辨地看着她:“为何是饺子?难道也有什么含义么?”
程悦撇嘴道:“我只是喜欢吃甜品才会学做甜品,可不会捏造、雕刻花样,我想了半天,也就面团比较好捏鱼,还废了我不少面呢,你以为我容易么?”
宁昭南静静地看着她,黝黑的双眸里如盛了点点星芒。
正当她心里有些发毛时,宁昭南“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饺子。
程悦一怔,有些发急:“你倒说呀,可接受我的道歉?”
宁昭南抬头平静地道:“接不接受的且不说,我倒觉得几日不见,你怎的变丑了?”
程悦一愣,下意识地模了模脸,有点恼意,你就是不接受我的道歉也罢了,怎的还出言戏弄?当下冷下嗓子道:“我本就是蒲柳之姿。”
宁昭南似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恼意,淡淡地道:“别太累了,女儿家太过劳累老得快。”
程悦又一愣,过了好一会儿心里才回过味来,原来宁昭南并不是出言戏弄于她,而是劝她莫要太过劳累。
感动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就是关心别人也是这么别扭,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程悦在祖宅虽是寄人篱下,却因太婆的庇护,让她生活一直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着的,如今日日劳累,她只觉得每天回家时双手双脚都是在酸痛着的,坐着便不想动了,可是……生意刚刚上正轨,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程家、哥哥、为店里尽心尽职的吴泰熙,就是累她也不能一蹴而就,半途而废。
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苦笑道:“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若不辛苦些,哪里挣得了钱?”
宁昭南笑道:“你若不想那么辛苦,就来投奔我罢,我想我还养得起你。”
听着着似真似假的笑言,程悦瞪了他一眼,置之不理。
离开时,宁昭南向她讨要那只盛饺子的碗,程悦奇怪地说:“这也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细釉碗,相府里金碗银碗也该有了,为何偏要这个?”
宁昭南道:“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这个碗用得顺手。”
程悦无奈地看了他一会,挥挥手道:“好罢,还是我特地买来讨好你的,又费了我二十文钱。”
宁昭南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弹指在程悦额头一弹:“财迷,都钻钱眼里了。”
程悦瞪了他一眼,想想也不由得笑了。
夕阳将两人的脸映上一丝嫣红,笑意盈盈间,两人眼里的笑意绚烂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