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林浣记起来,这三年多的时光,自己在宫中也不是完全的无所事事——闲暇的时候,她会尽可能的去找一些有趣的书籍来看。这流芳国内的种种,与她原本所了解到的古代历史有很大的差距,因此,查阅这个时代的典籍记载也成为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很巧的是,其中的某些文字对于流芳国周边的一些邻国也有所记载。
西域,地域广袤,在诸多邻国中面积是最为广阔的,说起来似乎是一个堪比流芳的泱泱大国,其实不过是数十个小国合起来的称呼而已,因为各自都有自己的王族以及治下,而语言则相差不大,各国的服饰妆扮也相似雷同,所以,多数人提起来,都以“西域”二字统称,并不细分。
林浣闲极无聊的时候,曾粗略的统计了一下,这些名号稀奇古怪的小国林林总总凑到一起,约有近百个之多,而每年因为争斗而消亡或新增的也以十计数,实在是令人惊讶于那里黎民百姓顽强的生存能力。
脑子里虽是跳出诸多相关的信息来,但却没有一个是关于这腰牌记载的。林浣凝了凝神,再次将目光转向了二当家。
这二当家的年岁约模三十开外,容貌也还十分端正,按照她追随老寨主的经历来算,比起寨子里的其他人来,必是懂得要多得多。
“二当家可知,这是哪一个西域小国的腰牌?”思及此,林浣说话的语气便多了几分请教的意味。
二当家细细的把玩着手中的木牌,想必是常年使用的缘故,这木牌边缘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圆润光滑,由此看来,整个木牌的红褐色质地想来也并非一开始就有这么鲜亮。
“林郎君可知,这木牌是什么材质所制?”
林浣没有想到,她折腾了半天,竟然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拿过那块木牌,放到鼻前轻轻的嗅了嗅,一股具有穿透力的淡淡香味儿幽幽的飘入鼻腔内,香味儿温润持久却绝无任何浓烈刺激的感觉。
林浣心中一动,莞尔道:“这应该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
二当家见她辨认出来,点头道:“檀木多为流芳境内王公贵族所喜,但本国适宜生长的地方却并不多,一般人家自是无法企及,而富贵人家得了,也极为珍惜,多用作家中器具的打造,能随意到用它做出入腰牌的……”
“非身份尊贵的王族不可?”林浣虽是猜到,却仍不由得使用了问句,如果事实真如自己所说,那拥有这腰牌的人便不是西域小国的,而是王宫里的人。
这一答案,很是令她吃了一惊。
二当家的见她神情有异,笑笑道:“毕竟这檀木并非流芳才有,西域各国多以盛产奇珍异宝出名,想来也不会没有这种稀罕的木材。”
她这话像是一枚定心丸,林浣深以为然的表示赞同,但心中却愈发对这怀揣檀木腰牌,以押运锦缎布匹为掩饰,实则押解活人的商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二当家的,林某有话,不知当不当讲——”她郑重的施上一礼道。
“林郎君言重了——”二当家的见她这样,忙谦让道。
林浣不是一个喜欢探究人隐私的人,但直觉令她察觉到,这些所谓的商人,来路绝不简单,且对方极有可能是王宫中人,这更是让她心生疑窦。
“我想见一见他们,不知合不合山寨中的规矩?”虽然对方口口声称自己为“林郎君”,但林浣知道这个身份迟早不属于自己,为了日后不引起众人的反感,她还是尽最大的可能放低自己的位置。
二当家的闻言,却是呵呵一笑,道:“如今当家的身子虚弱,寨中之事除了林郎君,还有谁可代为处理呢!”
看起来,这个二当家的是认定了她压寨郎君的身份,而此时,林浣虽是百口莫辩,也只能暂且忽略不计,打着哈哈与她返回寨中。
山寨后部有一片甚为茂密的小树林,林外并不见把守的人,一直以来,林浣都以为这只是一片天然的树林,而未曾轻易踏入过。
而此刻,二当家的却领着她进入林中,往深处走去。
约模行了半柱香的工夫,原本较为平坦的林中忽然出现一块较为突兀的巨大岩石,岩石的颜色和形状都和周围的崇山峻岭中所见无二。
见二当家的止步于岩石之前,林浣心中正待猜测,却见她走到一处角落,从袖中模出一件东西捣鼓了两下,原本严丝无缝的巨石忽然发出沉闷的声音,而那角落的石面竟是凹进去一块,状似一道勉强足够一人进入的门洞。
“林郎君请随我来。”二当家的回头示意一声,便自行猫腰钻了进去。
林浣以前只在武侠小说中见过这样的机关,哪知如今却见到了实物,心中好奇之时,面对着黑乎乎的洞口,却是产生出一丝犹豫。不过,这种一瞬间的感觉并没有阻碍她跟在二当家身后向石洞深处走去。
洞内的情形,比起外面来,又另有一番天地,不仅备有可自行取用的火把,还修筑了高低适脚的台阶。
俩人用火折子点燃火把之后,石门便在毫无人力操控的情况下自行关闭了。
在随着二当家拾阶而下的同时,林浣敏锐的察觉到洞内的某个地方传来轻微的滴水声,可见这石洞深处并非完全为人力开采出来,而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极有可能,下面还有暗河之类的水源流经。
俩人走了不大会儿,便到了一块较为宽敞的空地,从地面湿润厚实的泥土来看,便是已经进入溶洞内了。
空地四周的洞壁上,都放置了可长时间燃烧的油灯,且有四名年龄较长的山贼把守。
见到俩人进来,其中一位身着红衣的垂首抱拳道:“二当家!”因不认识林浣,那名红衣山贼的嘴里吐出这三个字之后声音便嘎然而止,甚至都不曾多瞧她一眼。
这边二当家的也丝毫没有要将她这个新郎君介绍给他们认识的意思,只不过是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劫获的那几人在哪里?”
听她这么问,林浣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说是假扮的锦缎布匹商队吗,怎么才几人?脑子里囫囵一转,立即回过味儿来,鉴于这队人马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山贼们已经不可能再像平日打劫那样谋财不害命,极有可能,那些奋起反抗的假商人已经被他们刺死当场了。
心中这么一想,解决了一个问题的同时,另一个问题又及时的冒了出来,既然是做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而且还极有可能与宫中权贵有关,派出来的人又怎么会连区区山贼都打不过?就算山贼们人多势众,尚且有那么些擅长打斗的,也不至于连自杀的时间都没有,而被生擒吧?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林浣心中的猜想,面表上,她却是一声不吭的跟随着红衣山贼和二当家的往空地另一端的通道走去。
这通道看起来十分曲折悠长的样子,但三人并没有一直沿着通道前行,而是停在了进入通道后不足十米的地方——那个位置的通道两侧,各有四五个延伸开来的洞口,洞口不大,且用铁制的栅栏与通道隔开,看起来,就像是某些古代剧中常见的地牢。
林浣不是影视迷,亦对历史没有多大兴趣,不过这样也好,反而不会因为有了比较而扰乱她对事物的判断能力。
她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山贼据点,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实在出乎意料。
听见脚步声,其中的一个洞口内便传来了哀哀的人声。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那些锦缎布匹,你们都拿去换钱,这条老命,我还要留着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一时之间,有四、五张面孔相继出现在铁栅栏内,一个个都神情紧张的看向他们。
林浣不由得皱眉,这些人,分明都是干力气活儿的普通人,并不像什么王公贵族的手下,更没有半点身怀绝技的凌厉气势。
她将头转过去的时候,二当家的恰巧也正转过头看她。
“这些人本没有什么用处,可又怕放出去惹来事端——”
林浣略一思忖,也确实如此,谁叫他们押送的货物名不符实呢。
“先前二当家给我看的物件,是从哪里得来的呢?”凭直觉,她感到唯有从这腰牌的主人身上方能找到事情的蛛丝马迹。
“说来奇怪,”二当家的停顿了一下,仿佛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劫获商队的经过,这才疑惑道:“这东西,却不是从商队的某一人身上获得,而是在一只大铁箱中获得。”
“铁箱中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理所当然的,林浣总觉得唯有找到与之相关的物件,才能有所针对。
她这么一问,二当家的神情更为怪异,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道:“与这物件一起关在铁箱中的,就是我最开始说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