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君,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虽然不是很漂亮,却很妥帖踏实,一双温顺的眼,总是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人说她旺夫,可还没过门,夫家便死了。于是,再无人肯娶她,她便这样,一直等到了十六岁。
听说,娶她的男子是个混世魔王。有着高贵的血统,却没有爵位和封地。他是个一无所有的贵族。名字也很俗气,病已。她总觉得,是他的长辈太不负责任,才会给个好好的孩子,取下这样的名字。又或者,是因为太过爱护,怕老天嫉妒把他带走,才会向全世界声称,自己的孩子已经病了。不过,他的字,还是很好的。
次卿。
她露出微微的笑意,日后,就叫他次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的次卿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透过盖头,摇曳的烛火中,她只能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高大壮硕,却垂着头,一声不吭。她想摘去盖头,却知道那是不吉利的。
渐渐的,三更,过了。我不信这些,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缓缓伸出手去。盖头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次卿。”
她的声音很柔软,像棉花一样,似乎还带着洁白的光和微甜的味道。
刘病已茫然间回过头去。
又过了个夏季,他的脸色更加健康,还透着红晕。笔挺的鼻和刚毅的唇,让许平君一怔。父亲只说他身材高大,威武非常。却没有说,他的脸庞,竟是这样的英气逼人。她由衷的感谢父亲。
刘病已看着红烛里的女子。她的脸色很红润,眉清目秀,却少了些孤注一掷的美丽。他一直喜欢那种孤冷的女子。这样想着。他却微微的笑了。起身,来到女子身边。
“平君?”他用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的,却令人心慌的说道。
许平君的确心慌了,她垂下头,露出难为情的笑意。刘病已微笑着伸出手去,放下她乌黑的发丝。许平君呆了呆。他像是一个熟练的丈夫,没有羞涩,没有慌张。只是惯性的将她的发髻打开,又娴熟揭开了她繁复的衣群。他注视着她的身体,并不避讳,也无惊奇。许平君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幸福,也不是哀怨。她的心怦怦直跳。他如何能这样的镇定。
“是平君不够美吗?”。她有些仓惶的说道。
刘病已扯着嘴角,莫名其妙的笑着。
“你很美。只是太干净。”
平君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以为这是赞扬。于是,羞涩的笑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她是他碰到,最纯洁的女子,应该得到他的爱怜和保护。他轻轻将她举起,像面对女神那样,仰视着她绯红的脸庞。
“次卿。”
“我没有封地。”
“我知道。”
“也没有前途。”
“我也知道。”
“那么,好吧。我们过日子吧。”
在隆重而热闹的人声散去后,晙一个人坐在灯下。缓缓展开锦帕。鹅黄色的锦帕,在烛火中,浮起一片清晰的光雾。上面的字迹清秀飘逸。没错,是先皇的字迹。
黄鹄去兮归四方,
舍江山兮乐未央。
龙佩现兮定玄黄,
嫡宗立兮安吾邦。
晙只觉热血沸腾。先皇当真是个神秘的人物。为何早早将龙佩送与病已,且在那样不为人知的条件下,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之后又留下这样的诗句,仿佛提醒后人他早已经将继承人选好。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忽然死去。但因怕他人妨碍自己的死。于是,他并没有将此事事先告知任何人。忽然,一道惊雷似乎在头顶炸响。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那就是,甘泉宫的大火,是陛下自己放的。为的,就是,“死”
他忙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这是多么大胆的臆想。他是九五之尊的陛下,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他已经成功的铲除上官桀一党,前方的道路,一片光明。他已经通过努力,得到了霍光的尊敬,得到了天下人的爱戴。他只差一步,就成为了如刘彻一样的明君。却为什么,要在这最后的时刻,选择死亡?又或者,他当真死了吗?那么,甘泉宫那具烧焦的尸体,又是谁的?
晙疯狂的摇着头。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上官太后将锦帕送到自己手上,必然是参透了其中的密语。自己必须赶紧将此事大白于天下。然而,上官太后,又是如何得到这个锦帕的?晙只觉得头嗡嗡作响。答案只有一个。上官太后,知道所有的真相。
他就这样,在灯下,翻来覆去的纠结着自己。终于,天边现出鱼肚白。他披衣而起。
平君仍在沉沉的睡着。病已却已起身,若有所思的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不知想着什么。
晙远远的注视着他。那宽阔的肩膀,和细长的双腿,从后面望去,显得比例适度。病已酷似刘彻年轻时的样子。威武,而不显得粗鲁。眉目刚挺,却不显的过分冷漠。他的笑很爽朗,从来就不顾及场合。一挥一洒间,满是豪迈的英雄本色。晙还记得爷爷提起的,他和卫子夫以及刘劲宗的故事。
他缓缓踱出去。
“病已,你该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