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并没有回神明台,因为伤势不轻,而被留在宣室殿。此刻,她正在刘徇的身后,默默的注视着他。
“陛下要下令追杀刘弗陵吗?”。她冷冷的说道。
刘徇缓缓转过身来。眉宇间沉淀着说不出的威仪。
“你认为朕是个暴君吗?”。
他目光深处,闪动着深切的悲哀。他不得不佩服刘弗陵的谋略。
“当日,他放了朕一马,今天,朕也不能赶尽杀绝。”他苦笑垂首,眼中却已有些湿润。此时此刻,他才完全弄懂了刘弗陵的心思。
“他虽远离未央,实则在朕的背后树起了一把无形之刀。”
女子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刘徇惨淡的笑着,“朕若有一丝懈怠,他便会高举反旗。你说,这不是以退为进又是什么?”
女子明眸一闪,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缓缓点头。
“先皇竟是个这样的人物”
刘徇释然的叹了口气。“从此人手中接过江山,朕绝不能受之有愧。”
女子却不屑的转过头去。她不愿与他对视。不管怎样,他都欺骗了她和姜浪萍的友谊。他卑鄙的利用了浪萍的侠义,将他们分隔在重重大山之后。
“房陵不是个太坏的地方。”刘徇叹了口气,转而说道。
女子冷笑着。
“你不怕我再次杀你?”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了那柄袖剑。
刘徇望着她,无可奈何的笑了。那笑,无限的悲凉。
“那剑,名字叫毛贵。”
女子顿时一愣。看着手里青灰色的剑身,她忽然一凛。
“飞华。这剑是我的。”
女子的眉心猛的跳了起来。她哪里知道,这毛贵在后来的历史上有多么的著名,它随着汉宣帝刘徇的威名,一同被记录了下来,成为西汉王朝的一把最富盛名的神兵利器。片刻后,她无可奈何的垂下手臂。她以淖方成的名字在宫中生活了将近一年。然而,陛下竟然早就知道她是杜飞华。她抬起清冷的眼。
“这么说,我犯了欺君大罪。”
刘徇站起身,来到她的身前。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严肃,仿佛在讨论一件关系着江山社稷的大事。
“忘记姜浪萍,永远跟在朕的身边,好不好。”
女子不解的望着他的眼。那俯视着她,却宛如祈求般的眼。她摇了摇头。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我和姜浪萍有个今生不改的誓约。”
刘徇眸子里的火焰瞬间熄灭。他俯来。
“朕不会再勉强你,但是,除非朕死,你才可以出宫”
杜飞华惊讶的望着刘徇的脸,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对她的爱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那是依赖和信任的全部,却被她这般任性执拗的摔了个粉碎。
第二日一早。郭云生带来了刘徇的圣旨。淖方成,才貌双绝,封披香博士。
本始二年,五月。
即位不足两年的刘徇下了一道全面颂扬汉武帝的诏书,要求丞相、御史与列侯、二千石、博士,讨论武帝的“尊号”和“庙乐”。群臣莫不赞成,唯独长信少府夏侯胜反对。
“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然不宜为立庙乐。”
霍光也对刘徇的做法,大大的吃惊。连汉昭帝刘弗陵都没有为先皇立庙,就是因为武帝虽算是明君,然却有一生穷兵黩武之过。谁知,丞相和御史大夫都同意此事,霍光也不好再干涉。刘徇竟然将夏侯胜下了大牢。后来,又查出几宗案件与他有关,竟干脆判了死罪。霍光自然顺水推舟同意了他的做法。然而,他心中十分明白,刘徇是以这种方式向全天下宣告,他是汉武帝的嫡出,是大汉天下最正宗的皇室血统,而刘弗陵,不过是以庶子身份继承大统。只有他才有资格为武帝立庙。杀掉夏侯胜,又给群臣一个下马威,尤其是对他霍光,更是最好的威慑。显儿当然知道夫君整日愁苦的是什么。霍府开始酝酿一场惊天的阴谋。这场阴谋,最终将被记载在史册深处,成为刘徇统治的巨大转折。虽然,最终的胜利,必然会伴随着牺牲,可是,事情仍旧让人惊猝和辛酸。
永巷里,微风轻抚。
杜展萍掂量着手里的瓷瓶,眯起了眼睛。
“霍夫人还说了什么?”
身边的小黄门低声道:“霍夫人说,只要办好了此事,她必然让大司马进言,封您婕妤。”
杜展屏顿时露出了魅人的微笑。
刘徇虽然招幸她,却始终闭口不谈名分的事情。她已经等了一年多。怎可再等下去。
如今许皇后身怀六甲,即将生产。卫融入主漪澜殿,日夜侍君。王采通入主钩戈殿,虽然刘徇并不喜欢她,却念及他父亲王奉章与许皇后的父亲是好友,也时常体恤封赏。
只有自己,只被不断的招幸,却无名分。她要的不是男人的,而是叱咤后宫。
“许皇后,你曾让我出宫,又一次次帮着淖方成,我这次,就让你尝尝苦头,知道我杜展屏不是好惹的”她俯身在小黄门身边低语了几句,那人忙下去了。
不多时,一个中年妇人鬼头鬼脑的来到了杜展屏的面前。才进门便堆起一脸媚笑。
“姑娘找老奴何事?”
杜展屏在宫中已一年多,一些下人到是混的比寻常妃嫔熟悉许多。
“你丈夫还打骂你不成?”她看着妇人额头的淤青。
妇人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委懦。
“他不过是想做官。”杜展屏笑呵呵的说道。
一听此话,妇人忙扑上前来,扯住她的衣袖。
“姑娘受陛下垂爱,时常侍寝,怕是要得封位了吧,可别忘了老奴啊”
杜展屏笑着摆了摆手。
“现在要你办事的可不是我,是霍夫人。”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
“你给霍夫人看过病,她认得你,对你十分喜欢。听说你夫君时常打骂你,她也觉得你可怜。于是让我告诉你,只要将此物放入许皇后产后的饭食里,你丈夫,便是安池监了。”
说着,她将小瓶子举在手里,缓缓的晃动着。
妇人一惊。忙展眼朝那小瓶子瞧去。
“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啊”杜展屏微笑着将瓶子扔在她怀里。
女子哆嗦着打开瓶盖,放在鼻子下面。
顿时失色道:“这是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