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 第七卷 千秋岁 古今一梦(七)

作者 : 伏弓

杜展屏掩口一笑。

“生产,死个把女人,不是常有的事吗?淳于衍,你见的已经不少了。”

“不,不,我不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淳于衍忙摆着手,汗流浃背的说道。

杜展屏眉头顿时一皱。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当年,李夫人的孩子,就是你害死的?”

淳于衍顿时大惊失色。摆着手,说不出话来。

“那,都是李夫人自己要这么做不管我的事”

“是吗?可是,李夫人已经死了,而你却是杀死皇子的罪魁祸首。到时候我跟陛下一说,你不一定是死罪,但是,你丈夫的仕途怕是……”

淳于衍顿时跌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

杜展屏笑着,俯身从地上拾起那枚瓷瓶,走上去,狠狠的摔在淳于衍的怀里。

宣室殿内。

刘徇接到鲁王晙的快马传书。展开来。他竟朗声大笑。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晙,你当日又何苦推辞。”

神明台上,*光无限。

太液池的水,波光淋漓,远处的三神山,仿佛伏在水面上的仙岛,在摇荡的光晕中,坚定不移。

两名女子相对而坐。

一个捧着绣撑绣花,另一个戳着丹青,描画着对面女子秀丽的眉眼。

“时间过的好快,又是一年深春。”绣花的女子慨叹道。

白衣女子抬起脸,微笑看着她。

“典妇功也会伤春吗?”。她似乎在开着玩笑。

而绣花的女子却惨笑着垂下头去。

二人,皆是桃李之年。眉目间,却没有寻常女子的世俗风尘。

“披香博士为何不再远眺了?”

白衣女子也笑了。

无可奈何的将画笔放下。原来已经画好。女子凑到跟前。画上的自己,眼若秋水,眉似远山,俨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她淡淡的笑了。

“这么多年了,我早把自己看成是个老宫人了,自是不必伤春。”

白衣女子缓缓起身。看着她灵秀的眼睛。

“姜浪萍是何样人物,被流放房陵又岂会是他意料外的事情。我也自然不必为他而忧心眺望。”

二人相视而笑。许是类似的经历,和特殊的环境,这两年功夫,将长烟,和淖方成拉的很近。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她们生存了下来。穿越了无数的阴谋,最终走到了今日。长烟朝太液池上望去。

“你说,我们会这样终老宫中吗?”。

白衣女子笑了笑。

“岂不落得个干净。”

长烟望着她,缓缓说道:“其实,陛下对你并不只是爱恋这么简单。”

白衣女子一愣,抬头看着她清秀的眼眸。

“陛边没有可以信赖的人。”长烟以一种不着痕迹的语调,轻缓的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白衣女子的眼皮忽然间抖了抖。

有人来报。陛下急招典妇功回宫,有要事。

长烟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方又转过身来。

“这帕子,是给你绣的,你留着。”

白衣女子亦走上去,将帛画塞进她的怀里。

“别看你是第一织女,找我这第一画师作画,也还是需破费的。“说着,将她递上来的绣帕收了起来。

刘徇仰着头,坐在阳光里。他喜欢春季,因为,一切都在这个时候显得颇有可能,他喜欢这样的蓬勃和朝气。

长烟没有想过,这竟是自己最后一次和淖方成一起登上神明台,她以为还有好多机会,她那时是真的打定主意在宫中终老一生,可谁知道,冥冥之中,春风竟送来了另一份改写她命运的信笺,至此,她便有了选择的可能。然而,置身滇南的雨中,她仰头望向空中高悬的明月,仍旧觉得一切都是梦幻,她,最终还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以一种静默的姿态,等待着每一次的转机。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心情很好,怀里还留着淖方成的墨香。宣室殿,她第一次看见,刘徇如此安然幸福的躺在阳光里,嘴角带着孩子般的笑意。

“鲁王来信了。“他微笑着看住长烟。

“哦。“长烟不解的看着他兴奋的眸子。

“他跟朕要你。”他声音很好听,似乎非常高兴。把一个要字,说的有些撩动人心。

长烟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又接下去说道:“朕已经答应他了。”

“陛下”长烟跪地。

刘徇却将手一挥。

“朕知道你曾经中意商家公子,不过,事过境迁,他人已不知去处,或者早已成为枯骨。元丰元年的刺皇之举,已经让他不可能再走上仕途,即便活着,朕也不放心你随他一起。”

“陛下……”长烟有些无助,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陛下眼中浮起一丝潮润。

“说起来,你是朕唯一的母系血亲,朕真爱你如至宝,怎能一直留你在宫中。虽说是女官,却也终究不忍。”他说着,伸出手去。

长烟忙俯身上前,跪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种真实的亲切,那是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

“朕已替你经备好了嫁妆,朕会像嫁姐姐一样,把你嫁到鲁国去。”说着,他高兴的起身,准备离开。

“陛下……”长烟忽然间握住他的手。刘徇一愣。

“让长烟再好好的看看陛下……”她微笑的眼中,分明还有泪光。

刘徇长长叹了口气。将两只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他是大汉的天子,才二十多岁,他长的真英俊,宫里的人都说,他和武帝年轻时像极了。可当他安静下来时,白头宫女们便悄悄议论,他们的天子身上,有着卫皇后的温柔细致。这个男人分明有着霸气和周到两种气质。她缓缓将头靠在他的膝上,那丝制的龙袍,从下面传来阵阵凉意。

“陛下,请不要失去耐心,神明台上的人,并不是心冷如铁。她只是需要时间。”她缓缓说着。

那是长烟记忆中,最温馨的时候,刘徇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垂首看着伏在自己腿上的女子。他的血亲,顾长烟。

“陛下,从前长烟只是恪守本分,可若是真的要长烟远嫁,那便不能时刻守望陛下,宫中险恶,请陛下谨言慎行,且不可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而造成抱憾之事。”她语气很轻缓,刘徇缓缓点头。

那一刻,仿佛就是民间的姐弟。

然而,长烟的辈分却是要大过刘徇许多的。可是这又算什么呢。当人们将心门完全打开后,辈分,地位,这些都算的了什么呢。一切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仅此而已吧。他是多么想告诉她们。

他希望她们幸福,希望她们全都幸福。然而,她们的幸福又在哪里?在这颠簸的乱世里,除了依靠男人,她们还能选择怎样生活?晙是个理想的依靠。鲁国地大物丰,长烟曾为刘弗陵,为自己做了太多。如今,该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他知道,他虽然自作主张,但多年以后,她们还是会感谢他的,感谢他曾经为她们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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