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从刑场上径直走回王易一众驻留的传舍,他见了王易,倒头便拜。
“主公!”
王易正坐在前席,神色肃然,见乐进来投,并没有过多的喜悦。
其实早在乐进加入到王易的队伍中一同抗击黄巾贼寇的时候,王易就很清楚了,乐进其实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赌咒,倘若王易能带他击败黄巾军,并且俘获贼酋彭月兑,那么他就会毫无质疑地拜倒在王易脚下。但如果王易不能办到,那么他会继续自己的复仇之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再和王易并肩作战了。
王易能理解他的苦衷,毕竟他从家乡带出来的两百青壮都殁于战场,仅留他一人。他现在已经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了。
其实将彭月兑斩杀后,完成任务的乐进也无处可去。如果回到故乡,受乡亲的唾弃咒骂不说,便是宗族也要加以惩戒。那么在这个波涛汹涌的大时代,他很有可能赶不上第一个浪头。
所幸天赐王易与乐进,让他既能复仇,又能有所依靠。王易在乐进眼中,足可称雄才大略。但是王易是否有高深广远的志向,乐进不感妄自揣度。但他看得出来王易胸中的容量绝非常人可比。
在战场上与乐进结成生死兄弟的徐盛见乐进能拜在王易麾下,非常高兴。
在将联络人和地址拟成一份文牒送到卢一那里后,王易让常桓推掉了当日的筵席。
大战之后,人需要及时放松自己的心态,调整自己的作息,恢复原来的生活状态,绝不能被战斗过程和战场的细节所左右。
虽然童子军经历的是一场伏击战,然而他们使用的手段是高效并且残酷的,被杀死的敌人的惨状也是可怖的。
便连王易也有些精神恍惚,何况童子军们呢?何况童子军一直被纪律约束,在王易让他们彻底放松的时候,他们的话也多不起来。
宴会固然能够消解大战后带来的压力,但实际上,用酒精麻痹,用珍馐刺激,用妙音美色浸渍,所能起到的都是一时之效,因为他们大多是通过**的感官来达到目的,而非从精神层面上来加以释放。
而精神层面在这个冷兵器主导的战争年代挥着尤为重要的作用。对个人,它能影响人的反应能力和敏捷程度;对整体,它会影响整支军队的风貌、军心、士气、凝聚力,乃至队伍的军魂的炼铸。
这让王易想起了后世那支爬雪山,过草地的伟大军队。那支军队所处的环境其实比王易现在还要恶劣,面临的压力更是前所未有,然而他们在一次次围剿、突袭、逼困中屡败屡战,最后获得了胜利。这支军队在物质方面,可能装备的是近代的武器,但在上层建筑的层面上,却构建了现代的思想和模式,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屡次在万般险境中烈火重生。
王易觉得有必要引进后世的指导员制度。他决定在童子军的每个队中,除队正队副两人外,再设一个司号员。这个司号员不仅掌握着全队进攻的号角,更因此需要机敏睿智并且亲近士兵而获得全队上下的信任。
以现在的条件,还无法打出那么多只军号出来,所以王易只能用铜哨代替,暂先把这玩意分下去。
司号员们都由王易亲自挑选。这些人与队正队副一样,每天要专门到王易这里“开小灶”学习更多的东西。
这一战后,王易也愈感觉到强弓劲弩的威力,他让手下要格外留心这些武器。同时他也开始琢磨起童子军应对弓弩的办法。古人有数千年的经验积淀,对战争理论浸婬极深,几乎所有人都重视劲弩强弓的作用。后来如官渡赤壁大战,交战双方动辄即是千架万架强弩,那种火力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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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明月高悬,王易放纵周仓徐盛等人饮酒吃肉去了。
王易独自留守院落,反复修改一幅坞堡建设的平面图,终于达到了令人的满意的地步。然而他并无困意。心绪怅惘,他无法入眠,只能四处徘徊,不经意看见传舍的这件客房东南一隅安陈着一架古琴。
他将琴抱出来放好,手指在琴弦上略一拨动,出的却是金石一般铮铮的交鸣声。王易叹了口气,将那琴放回原处。
“公子心中有所忧伤么?”
隔壁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形似削成,腰若约束,肤如脂玉,长流雪的少女从月光中缓缓走来。美人临近,那眼波唇丹,那弱骨丰肌,无不令人砰然心动。
“严葳?”王易并无睡意。他头脑清醒的很,一眼看见这少女乃是姐妹之中的姐姐。
传舍的房间是王易让常桓去安排的,但没想到常桓竟将孤男寡女紧邻安置,这不是惹事生非么?
其实王易早对属下对他个人的成家问题的议论有所耳闻。像他属下的乐进、徐盛、马渔和另外那二十几名汉军,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不少人还有两个孩子,而他们的年纪也就是二十出头。
常桓作为王易的贴身奴仆,自然对王易的家室问题极为忧虑,但他自认地位卑贱,不敢当面向王易提起。
当然他们不急忙说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易将这对姐妹花带在身边,既然鸭子已经到手了,他们相信它迟早会被煮熟的,毕竟人心不是猪头肉。
严葳白裾素带,赤足果胫,任何一个男子见了都会心醉神迷。更何况此时月光皎洁,四下无声;榻置熏香,烟雾缭绕;黻帐低垂,风移影动?
王易的心弦一根根地被撩拨。当严葳俯身坐在王易身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衣襟略驰,皓体呈露。王易本就善于观察,此时看得一真二切,几乎已经无法克制住月复中那团炽焰烈火。
温柔乡确实甜蜜,确实能从精神上给予人极大的慰藉,然而乱世年代,它何尝不是英雄冢?
不过以王易的修养,他还绝不是“气服于内,心正于怀”的司马相如。
“公子,明月徼徼,可愿与妾身对饮几杯呢?”
直到两人的鼻尖仅余几十公分,王易才现少女的脸颊已飞上了淡淡的红彩。
王易现在有些叹服于这个少女的智慧了。她现在这副娇羞的,任君采撷的模样与之前在林中那个躲闪不及的活泼少女判若两人。她现在进入的时机无疑是恰到好处的。
王易知道她在寻找一个归宿,然而这只是走投无路之举吗?王易自信但不自负,他知道少女与乐进一样,如果情感上没有一份归属,又怎能将身躯托付?
今年王易是要去扬州定居下来,建设根据地的。但在十一月之前,还有一系列大战等待着王易,只有在这些大战中完好地保存下来,他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月下对酌,当然是件美事。”
王易直勾勾地看着严葳,看着她将壶中的酒倒入杯中。
今夜的酒分外清冽,清若泉水。
其实在汉代,由于受儒家礼教的熏陶,士大夫在饮食方面也讲究颇多。在宴会上,肉摆得不正不吃,酒不混浊不饮。
缘何人们偏爱浊酒而非清酒呢?因为古代有“清比圣,浊如贤”之说,人们不敢妄自尊大,向贤人靠拢便已难得,又怎能及的上圣人呢?当然,这只是在士大夫间流传的不成文的约定,普通百姓大多不愿忍受那浊醴之糟。
可严葳是士族出身,自然对这套极为看重,但此时营画氛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只是略皱了皱眉,仍然将杯斟满。
王易与严葳相视一眼。他一口便将酒饮尽了,严葳似乎不胜酒力,这点酒水落肚,脸颊便灿如朝霞了。
她蓦地浑身一颤,俯见修长的小腿已经攀上了王易的大手。王易的大手布满粗糙的老茧,然而他的手指却很长。他的手指模索着向上移动,轻柔又不可抗拒。
王易用另外一只手将严葳轻轻推dao在席上,嘴边露出淡淡的笑:“我非贤人,更非圣人。你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