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堆成了十几座小山,汉军将这些小山点燃,熊熊火焰冲天而起。周围满是震骇的百姓。
热量源源不断,七月夏季,天气燥热,不少围观百姓的身上已经被大火逼出了汗水。
闻讯前来“看热闹”的王易背后冷汗齐出。他扭头对满荣淡淡道:“满兄,为何不早说呢?”满荣觉得此时的王易阴沉可怕,竟是嗫嚅不能言。
在小山的附近还有几座坑,是汉军刚才挖出来的,本来要将俘虏赶进坑内悉数活埋,但恐惧至极的俘虏生了暴动,开始抢夺汉军士卒的兵器。很快一队队的精锐汉军士兵开到,将这些俘虏全部斩杀。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渐渐被焦炭和膏油的味道取代。
“是……是皇甫将军下令的。”刘馥似乎洞悉了王易的内心,走上来轻声说,毕竟旁边还站着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
“这就是大汉朝的车骑将军吗?!”王易自嘲似地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只刘馥可闻。
王易扭头离开,面容看似轻便,其实每一步都迈得沉重如铅。
“子云……”刘馥赶紧跟了过去。皇甫郦与满荣面色煞白,两人相视摇头,也不随王易,径直回到城中。
远处崔琰三人良久伫立,将王易的异样尽收眼底。这三人伶俐至极,何尝不晓王易的想法。但此间景象残酷,非王易一人有所触动。崔琰叹道:“一万多条人命,大火之中化作灰烬!”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打仗死人在所难免,但屠戮之举,就少了度辽将军及雁门太守之风啊。”徐奕深深看了一眼王易远去的背影,“今日他对皇甫嵩生有不满,然后还会去广宗吗?”
崔琰哈哈大笑:“王子云怎会因小失大?”
太史慈点头道:“崔先生说的是啊。”
皇甫嵩此后开拨大军离开东郡,直下广宗,先前卢植连破张角一众,但因人数过少,所以待张角躲到广宗筑起高墙垒壁后无可奈何。卢植只得造云梯和各种器械暂且将张角围住。皇甫嵩及时赶到后与张角之弟张梁生了激战,不过张梁徒众装备精良,而广宗一带又是张角家的老巢,张梁也绝非庸俗之辈,一代名将皇甫嵩竟拖延一月久攻不下。
虽然皇甫嵩也是日战不下,但他的遭遇比卢植幸运得多,卢植因为不肯贿赂皇帝派来的充作监军的小黄门左丰,结果被左丰倒打一耙,诬蔑称黄巾军易破但卢植拖延军务,数日前,卢植因早先有战功而被减死罪,乘囚车而去。
刘备做过卢植的学生,当他听说自己的老师竟然受到这样的待遇时,急忙找到皇甫嵩,请他帮忙,但皇甫嵩深知阉竖蛊惑圣上权势滔天,便是他自己也罩在他们的阴影之下,怎能拿出什么法子?皇甫嵩便婉言拒绝,此后加紧攻城,攻势十分猛烈,却都被张梁顶住了。
皇甫嵩在帐内踢翻几案:“村野匹夫竟屡屡拒我天军于城外,恭祖,你可有何良策?”
一个双鬓斑白的中年将佐说道:“将军何必如此?张梁既然能击退董卓的西凉铁骑,其势头正猛,锐不可当,当今关头,还是以拖为妙。”此人正是后来著名的陶谦陶恭祖,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都在冀北和幽州活动,皇甫嵩与他相识,便邀他同征。
“战事拖不得,卢子干(卢植)之鉴,尤其历历在目。”陶谦身边的孙观说道。
皇甫嵩叹道:“阉党拿了子干,已招致抨击,倘若再捉拿我等将帅,良机一失,就很难再抓住了。只是阉党善柔便辟,怎会将家国大事置于眼里!”
陶谦眼珠一转,道:“听闻随同义军之中有涿州刘关张,甚是骁勇,不知当真?”
皇甫嵩点点头:“确有这三人。那个刘备还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是汉室宗亲,现在有一千多人马,东郡大战后我们清剿村野里窝藏的贼寇,此人却是出力最多。”
“不过,”皇甫嵩话锋一转,“诸公可听说过王易王子云?”
“那个扬州童子?”丹阳人陶谦立即产生了亲切感,“据说王子云勇比樊哙,对算术和经学也颇有研究。可这么年轻,又这么智勇双全,当真只有十九岁?我可是一点也不信。”
“信不信恭祖抽空去看看就知道了。”皇甫嵩经陶谦一提醒,豁然开朗,“现在随同义军有数万人,我到冀州之后恐怕他们乱事,便令他们协助我军搬运辎重,担当辅兵之职也有一个多月了。本将思索着是该再将他们提到前线来了。恭祖说的有理,我们是得拖,但是止战而拖,不如边打边拖。”
“好一个边打边拖!”孙观击掌称好。
皇甫嵩说道:“地方豪强私扩家兵,连这贩履织席的刘备都到了千余之众!此次蛾贼蜂起,不挫其锐气,他们的声势就要愈大。不过夏季炎热湿润,不宜出兵。秋季天干物燥,杀气过重,正宜动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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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易在自己的营盘里和童子军们编制竹制品。他们在此前一役中消耗了大量物资,还弄坏了攻城器械。王易和童子军们砍伐了一片小树林和竹林,添置了三架拍竿车,并且制作了足够的“千军万马拦”和竹制投枪。余下的材料则被用来制造家具和工艺品。在短短两个星期内,技巧越来越熟练的童子军已经编了整整五大车的竹篮和竹席,还有木头做的折叠椅和行军床。成*人队甚至完成了一整套会议厅的桌椅,这些桌椅还是按照王易以后世各式家具构思成的样板生产的。
总之,王易和他的团队在积累生活经验,因为以后说不定他们会在一片肥沃的土地上定居,甚至自己动手建设城镇。王易让常桓卖掉了两车的竹制品,对象主要是逃难的世家大户。因为样式新颖,而且经久耐用,这些东西竟然给王易带来了不小的收入。王易用这些钱再添购布匹,接着雇佣了一些村姑帮童子军制作新衣,因为秋天已经到了。
童子军的主旗——一面很大的黑旗在营地中央猎猎作响,王易松开手里的帘布,眉头紧蹙走了回来。
刘馥和满荣正襟危坐,徐盛和乐进扑在地图上凝神深思,周仓和裴元绍则漫不经心地来回走动,马渔端个折叠椅坐在帐篷口上,盯着外面的人。
“怎么办,子云?”刘馥急道,“皇甫嵩竟然下达了这个命令,昨天我看汉军的人马从前线撤了回来,先锋军也在广宗的东瓮城前驻扎,西面山峦起伏,北面横着大河,南面的瓮城又非常牢固,从汉军的举动来看,好像是要把整个南面交给我们义军。”
满荣看了王易一眼,见他默不作声,道:“现在有三万多义军,只是张梁的两成多一点,况且瓮城内都有重兵,南瓮城前还有兵营。”
“各路义军的渠帅都是怎么个想法?”徐盛问道。
刘馥回答道:“崔家和徐家相继离开后,大家都抱着各自为战的态度,刚才我找了几个人去拉他们开会,但都没什么声音,看起来他们就这样看着办了。”
王易道:“刘备呢?他怎么想?”
“刘备?”满荣道,“刘备几日来又招拢了人马,现在已扩至五千多人了,当中还有八百多人连像样的兵甲都没有,只有拿些木棍竹刀充数。”
王易道:“哦?那么明天我们就……不,这样吧,子青(常桓的字),明天早上按平常那样集队,早上加荤餐,全军高度警戒,随时准备出击!”
“子云难道是主动出击?”刘馥和满荣都睁大了眼睛,很难想像王易的大胆。但是王易没有告诉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第二天清晨,天空还是深蓝色的时候,王易叫上裴元绍和乐进,三人骑马离开本营,留下其余几个军官看守,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广宗城的西南一隅。
优秀的眼力和得益于西南面略微高起的地势,广宗城的西南面城墙一览无疑。王易三人翻身下马,取下鞍边的强弩,眺望远景。裴元绍问了一句:“主公今天真的是想出城迎击吗?”
王易摇摇头:“南瓮城外起码有三万之众,以我们这连五百人都不到的队伍去硬拼,一定是有去无回。”
“主公是想看看刘备的反应吧!刘玄德果然来了。”乐进望着远处缓缓推动的静默方阵说道。
刘备和他的五千人马出现在视野,士兵们衔枚行军,竟然没有被黄巾军现。黄巾军经过这么多天的围困,也有些疲倦了。待到刘备的士兵掀翻鹿角,蜂拥而至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响彻云霄的喊杀声惊动了皇甫嵩,他与陶谦孙观二人赶出军营的时候,南瓮城对面的硬盘已经冒起滚滚浓烟,火光冲天。
冲出来的义军不止刘备一支,还有数支队伍。
皇甫嵩看清是刘备顶在最前面,大叫一声:“好你个刘备!”
陶谦道:“义真,怎么样,出兵吗?”
“当然,义军如此踊跃,正是趁我们要全力进攻之势,如果我们不进兵,他们自然会退,那时就不妙了。”皇甫嵩整了整自己的佩剑,走向校场。
西南面的乐进燃起火把,他看着王易道:“主公既然早已洞穿黄巾颓势,为何不亲自出击?倒让大耳儿捡了便宜。”
“哈哈,偷营这种事即使有机会也不要轻易去做,况且如果是千载难逢,也不是童子应该做的。”王易骑上马,“现在敌军营帐必定大乱,却是我等施展武艺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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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就是有些干燥。对于刘备来说,今天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之中,因为一旦出了差错,满盘皆失,而且很有可能连性命也搭在这里。
但如果成功了,他博得的军功就会十分可观。毕竟广宗城是黄巾军的老巢。
不过事情总是往好的方向展,刘备今天的冒险举动被事实证明是成功的。他的涿州义军精锐正在猛攻迅集结起来的敌人中营。而黄巾军营地的其他地方已被陆续攻破,到处都是哀号的伤员,战场上尽是鲜血涂地,肚肠飞舞。
一个头裹黄巾,身着大铠的酋帅手掣火把立于一辆大车之上大声呼喊,在他周围一批精锐已经聚集在一起。因为他们本来离外面较远,并且枕着武器睡觉,所以第一时间被动员了起来。
而外头的那批疲惫的军卒大多已人分离,张飞与关羽乘着高头大马在阵中左右突杀,如入无人之境。
“杀……”一名黄巾小校飞奔着冲过来,手中的长铩刺向张飞面门,却先被张飞一矛捅进心窝。小校被张飞提了起来,径直扔飞出去。
张飞扬起马鞭大吼一声:“二哥,我去大哥那了”,奔若迅雷,冲向那个手掣火把的黄巾将领。八点钢矛所过,人头立落,腥血滚滚。十数人倒毙后,驰骋一时的黄巾精锐竟主动裂开一条道路,张飞也不管这些懦夫,直取那将帅。
“管帅!”有人大声疾呼,但那被称作“管帅”的将领却不慌不忙取来两把长戟,在张飞逼近时刻突然齐齐掷出,紧接着把住一柄部下递来的长槊,横执在手。张飞被那两支投来的长戟吃了一惊,用力将它们击落后,顺势对上敌人的长槊。这黄巾将领手中长槊刺出的角度狡猾诡谲,张飞一不留神,竟被那兵刃在铠甲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张飞“咿”地一声,对这将领能碰到自己感到十分惊异。他勒转乌骓,准备继续冲击,此时十多个黄巾军也挺着长矛填补缺口,对上张飞。张飞毕竟武艺群,又乘骑战马,力量无与伦比,他飞驰过来,手中的钢矛一下子贯穿两人,然后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五人撞飞。
此时张飞已找不到刚才那将。恰巧关羽持冷艳锯左右劈杀,将十多人挥为两段后,一小队敌骑兵朝南瓮城逃去,当中正有刚才在张飞的甲叶上留下痕迹的将帅。
关羽飞驰而至,青龙刀势大力沉。那将帅左手掣一柄战刀,慌张之下转身隔挡,竟然月兑手。他飞快用左手把住右手上的长槊,猛地放慢坐骑度,然后迅疾地俯躯。
关羽一刀切掉了这将战马的头颅,惯性使黄巾将领的战马继续朝前奔跑。
突然一道劲风急刺来,关羽大吼一声“反贼”,无奈体躯如离弦之箭,无法转动,眼睁睁地看着那支长矛从身旁擦过,同样在战甲上留下痕迹。
关羽大怒,勒转马头,笃定决心要斩杀这将,张飞此时也从另一方向赶来。突听得前面传来王易的声音:“云长翼德快快罢手!”然后就传来了他王易吃惊的叫声:“管亥,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