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远方天空中才依稀透出几点天光,雨点沥沥,敲上石阶,夏府上下早已在一片忙碌之中。
此时,尚香和清吟精心为我准备着体己的衣物和首饰,由于这是初次进宫,非同小可,二人都分外小心周到。不多时,宫里派来的嬷嬷、宫女便到了,替我更衣梳妆。
浅紫绣雪莲锦宫装,用上好的冰蚕丝裁制而成,长长的裙摆及地,袖口和衣领处用银色丝线绣上数朵清雅的雪莲,再用细小的珠子稍作点缀,样式简单,不过分华贵,却又不失体面。那姑姑细心地为我上好胭脂水粉,在一旁捧着首饰的宫女道:“第一次进宫,小主可要打扮得隆重些,才能艳冠群芳,早日得蒙圣宠。”我回头无声地看她一眼,她立刻低下了头去。
“小主想梳什么样的发髻?”那位嬷嬷低眉问道。
“还是简单一些罢。”我淡淡地道。
那姑姑听后一愣道,好心劝我道:“奴婢担任入选秀女的梳妆嬷嬷,至此已有十余年了,各种出身各色姿容的秀女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有谁及得过小主您的容貌与天资。小主您出身高贵不说,而且姿色清丽,气质月兑俗,定能艳冠群芳,一选即中。恕奴婢多嘴,若是小主精心打扮一番,那就算是如今最得盛宠的棠妃娘娘也不及小主半分。”
我轻轻摇头道:“既然姑姑都说是一选即中,又何必再多费心,一切按规矩办即可。”
她见我不听劝,也没再说什么,端了首饰上来,细细为我梳理着
在宫中一旦过分张扬占尽先机必定会招人侧目,如此一来无非就将自己摆在显眼的位置,难免处于斗争的中心,若是能长久得蒙圣宠倒还好,可如果一旦遭人陷害以至失宠,那么累及将不只是我自己,而是我夏氏满门。因此,此次进宫实在不宜太过引人注目,越低调越谦卑越好,也只有这样,才是我保全爹娘,保全夏氏的唯一方式。
一头青丝绾起,却不知是带着怎样的心情。
髻后是一柄白玉扇形梳,垂下一排短短的珠串,最后尚香又折下瓷瓶中的一朵芍药别在我髻旁。我望向镜中,薄施粉黛后的面颊光润如玉,眉眼间似有盈盈水波顾盼生情,唯有脸色有些苍白,于是又让清吟多点了些胭脂。
一切打点完毕后,又依依仔细检查了一遍,怎么都挑不出错处,看了看天色,离入宫的时辰还早,于是从书桌上随手拿了本书来读。惘然间,指尖又触到一丝轻柔,心里微微动怵,手一松,书从手中划落,有几片干花瓣,悠悠地转了两圈,飘飘摇摇落在一旁的诗笺上。
我一时心事上涌,研了墨,提起笔,在诗笺上写下:
冷雨晨光话踌躇,何人青丝绾?
未及柳絮因风起,花开亦花落。
谁言一曲凤求凰,求得两情长?
长夜疾来风吹雨,吹落了满庭芳。
墨迹软弱拖沓,又写了几张,却依旧是如此。
窗外依旧愁雨凄凄,透心的发凉。我将花瓣小心镶在其中一张诗笺上,再装入信封,忽然间仿佛发觉有什么滴落在了新信封上,一层层晕开,只是不知,是雨,还是泪。
这一首《武陵春》,就当是我写与他最后的别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