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璞来到姬倩倩家时,姬倩倩刚刚吃罢晚饭,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晓璞一进院门,就迫不及待的喊:“倩倩,倩倩,你在哪里?”
倩倩的妈妈见晓璞来了,急忙迎上前去:“璞,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婶子。倩倩呢?”晓璞答应着。
“倩倩刚吃过晚饭,在她的房间里呆着呢!”倩倩妈说着,将晓璞引向倩倩所住的东厦房。一边走,一边喊:
“倩倩,晓璞看你来了。”
来到倩倩门前,倩倩妈将晓璞让进倩倩房间,说道:
“你们小姐妹俩慢慢聊,我就不进去搀和了啊。”
“好,你去忙吧,婶子,打扰您了啊!”晓璞说着,已经进到倩倩的闺房里,来到了好友倩倩的床前。
姬倩倩正在闭目养神,听见晓璞和妈妈说话的声音,两手撑床,艰难地坐直了身子。本待要强撑着下地,被紧走几步赶上前来的晓璞按住了:
“刚做罢手术,你不方便,不要来回动啊,倩倩!”
这是近两个月来,这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的第一次见面。
看到眼前的姬倩倩,两个月不见,居然成了现在这一副模样,王晓璞的心里,不由掠过一阵辛酸!
“唉,这都是苍天无眼,造化弄人啊!”王晓璞在心里默默地想。
再一次在自己的家乡同自己的知心朋友晓璞见面,姬倩倩一时间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大张着嘴,满心窝子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姬倩倩和王晓璞的友谊,要追溯到她们的童年。
她俩同岁,都属猪,小余俊贤四岁。倩倩住村北,晓璞住村西。打从孩提时起,她们两个就天天在一起玩。
那时,还是在大集体生产队里的时候。大人们一上工,各忙各的,常常将他们一群男男女女的小孩子,放在田间地头,任由他们扒窝儿窝儿,垒房儿房儿,过家儿家儿……直到大人们收工了,这些早已弄得像个小泥人的男娃女娃们,才被大人们各引各娃,各回各家;在孩子们则是各找各妈,各吃各女乃。
后来,该上学前班了。虽然她们不在一起住,但这并不能阻止她们在一起玩耍。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玩耍,姬倩倩和王晓璞两个,每天上学都要比其他同学们早到校半个小时,放学后晚回家半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
每逢星期天、节假日什么的,她两个还会互相串门,常常是整晌整晌的呆在一起,有时甚至连饭都忘了吃。
为此可没少给父母们惹麻烦,也没让各自的父母少操心。当然,她们也没少挨父母的揍!
但打过了,骂过了,哭过了,气过了,过不了两天,这一切,都又忘到爪哇国里去了!这一切的不愉快,并没能阻止她们两个友谊的进一步加深,真可谓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再后来,到了七十年代末的那一年——1979年,也就是倩倩和晓璞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有一天,倩倩突然就没再来学校上学。王晓璞跑到倩倩家里去找她,倩倩妈告诉她:
“乖啊,倩倩病了,治病去了。倩倩得了一种怪病,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玩了。”
“为什么啊,婶子?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玩了?”晓璞听到这个消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都是倩倩的影子在转圈圈儿。
后来,倩倩回来了。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等到姬倩倩瘦弱娇小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本村小学校,再一次出现在同学们的面前,再一次出现在她的好朋友王晓璞眼前的时候,——王晓璞吃惊的发现:姬倩倩已经拄上了拐杖了!
就这样,姬倩倩在学校,在班里,在同学们中间,能和她玩到一块的朋友越来越少。
大家并不是要存心孤立她,只是她的腿让大家看上去,提心吊胆的,真的不适宜和她一起玩了!到了最后,就剩下了王晓璞这一个光杆司令。
但随着其他朋友的纷纷离去,姬倩倩和王晓璞之间的感情和友谊,却越来越深,以至于情同手足,义同姊妹!
这以后,王晓璞就成了姬倩倩的左膀右臂和得力助手。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只要姬倩倩不方便做的,王晓璞常常是一马当先冲上前去,三下五去二,替姬倩倩做好应该做的一切!
勉强支撑到了初中毕业,姬倩倩因为身体不便的原因辍学回乡;王晓璞因为成绩一直不太理想,中招考试落了榜,再加上姬倩倩离她而去,使她觉得上学其实也没多大意思,于是,心血来潮,为赌一口气,也相继离开了学校。
就这样,她们一起相依相偎,相随相伴,走过了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走过了十七八岁的花季雨季,走进了青春少女的甜蜜岁月,走进了待字闺中的朦胧季节!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两个都有着共同的语言,有着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永远都有说不尽的知心话,永远都有谈不完的话题。
童年时,她们在一起谈论共同感兴趣的游戏;少年时,她们在一起共同谈论学习上的问题;青春期里,她们一起谈论那让她们感到恐
怖、新奇而又莫名兴奋的生理现象:月经初潮、第二性征……
花季雨季,她们共同谈论各自的心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一些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得见、听得懂的悄悄话;待字闺中,她们在一起共同谈论各自心中的白马王子,对爱情婚姻和家庭生活的看法,对未来美满而又幸福的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见她两个的关系如此亲密,走得这样近,于是村里有同龄人开起了她们的玩笑:
“你们两个,真是太遗憾了!要是一男一女,结成一对夫妻,那该多好啊!现在,就只能搞同性-恋了!”
在姬倩倩陷入对遥远往事的深深回忆里的同时,王晓璞看着眼前凄凄惨惨戚戚的姬倩倩,也想起了两个月前倩倩去晋西治病的前一天晚上,她来为倩倩送行的情景!
说实在话,王晓璞作为姬倩倩的铁姐们,知心朋友和闺室密友,她是不太主张倩倩到晋西去治病的:
“你说,二十年的路都走过来了,小时候得病时,就已经遭过了一次罪,现在,婚也订了,男朋友也有了,何必再去遭二茬罪,受二番苦!我真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啊!”
“我也不想去啊,晓璞!可盼星星,盼月亮,苦等苦熬了二十年,现在,终于有了这么一线生机,一线希望,一丝光明,一个机会,我要不铤而走险,尽力而为去试一试,那你说,万一事情会是另一种结局,我不全力以赴去争取的话,那该多么遗憾啊!再说,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懂得的,我对现在的婚姻状况,是心有不甘,情有不愿啊!”
就这样,太了解姬倩倩说一不二这一秉性的王晓璞,再也没说什么话,将自己攒下的三百元私房钱,悉数拿出来,交到了姬倩倩的手上。
姬倩倩住院期间,她们彼此还通过一次信。但彼此除了大致介绍一下家里和医院里的情况外,再就是彼此劝勉安慰的一些套话;至于对实质性的治病的相关问题,并没有做过多的探讨。
王晓璞深深知道,尚在病中治疗的病人,这时候最忌讳的,应该是对病情和治疗效果的分析和展望。
现在,自己的好友终于出院了。但除了去时拄着的拐杖依然出现在面前之外,她的病腿上,又多了一层厚厚的石膏绷带!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刚从火线上死里逃生下来的重伤员!
刚看见姬倩倩的那一刹那,王晓璞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差一点没有昏厥过去!
倩倩啊,怎么治疗了两个月,反倒不如以前了?
“倩倩,你说你图的啥啊?当初……”
“当初,你曾坚决反对我去治病是吧?”
姬倩倩接过王晓璞不便说出的话,将晓璞的意思补充完整。
“是啊!花了钱,浪费了时间,遭了罪,吃了苦,治疗效果还不一定理想,但我并不后悔到晋西去治病的,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为什么啊?”王晓璞没有想到眼看已到了这种地步的姬倩倩会这么乐观,以为她在发高烧,说胡话,伸出手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见一切正常,不由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人这一生,不管是逆境还是顺境,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只要亲身经历过,这种经历,就是一笔难得的、宝贵的精神财富!我并不在乎天长地久,我只在乎曾经拥有!”
面对王晓璞的发问,姬倩倩缓缓地说出了这一番话,越发把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的王晓璞,惊得一愣一愣的,就像云山雾罩的,如坠五里雾中!
……
第二天早饭后,姬倩倩的男友谢俊阁和他的父亲一道,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踏进了姬倩倩家的大门。
来带姬倩倩所在的房间,未来的老公公和倩倩简单寒暄问候了几句之后,就随倩倩的父母到院子里坐着拉家常去了,谢俊阁趁机留在了姬倩倩的房间中!
有了晋西治病的那番经历之后,现在的姬倩倩再去打量谢俊阁的时候,那种眼神,就像是地球人在看外星人!
“病治好了吧?”
“你看我像治好了吗?你是不是特想让我治好?我治好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我治不好你是不是又特别失望?”
双方刚一搭腔,谢俊阁刚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姬倩倩就像打机关枪和迫击炮似的,一梭子子弹跟着一梭子子弹,一发发炮弹跟着一发发炮弹,直轰得谢俊阁晕头转向,两眼发黑,模不着北。
这一番话,一下子让谢俊阁的脑瓜卡了壳,思维短了路。无可奈何,他只好闭了嘴,抬起腿,退出了姬大小姐或者说是姬大姑女乃女乃的房间!
这一次相见,并不比前几次有更多的新意和亮点,就这样刚刚开了个头,便匆匆忙忙煞了尾,再一次不欢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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