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美的战争刚结束,各种事情扑面而来,清江沿岸受到了战争的荼毒,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进行重建;容美境内的民众需要安抚,编户齐民也要抓紧时间实施;针对张献忠的军事调整迫在眉睫,容不得半分拖延;荆州、荆门和夷陵如何掌控,得尽快拿出个方案来……
林纯鸿顾不得考虑周凤和崔玉儿之间的小疙瘩,马上把精力投入到政务之中。他每日除了召见下属,就是处理行文,再不然就是到各处巡视,日程安排得紧紧的,每日几乎只睡两个时辰。
这日,林纯鸿正埋头于案牍之间,忽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他心里微微一动,抬头望去,一个清秀洁雅的女子正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摇曳而来,来人正是小荷。
林纯鸿惊喜道:“小荷,你回来了?快来,帮我把这些行文分下类,写个节略!”
小荷一听,手里的茶盘差点月兑手,见到林纯鸿之前,她幻想了很多激动人心的场面,唯一没有想到林纯鸿第一句话就是分配工作,她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高兴。
小荷轻轻的放下茶盘,小声道:“是,老爷!”
说完,拿起案台上的行文,坐到案台旁边的桌子前,开始阅读。可是,她一时之间哪能集中精力,只觉得行文上的小楷如蚯蚓一般,弯弯曲曲,爬来爬去。
林纯鸿有了秘书帮忙,心中大定,一时无心工作,嘴角露出丝丝微笑,盯着小荷。一年不见,小荷欲显清瘦,一双澄澈的眸子几乎要滴出水来,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抖动着,撩得林纯鸿的心里痒痒的,如猫抓一般。
看着小荷的眼珠半天未转动一毫,林纯鸿哑然失笑:“小荷,先歇会吧。什么时候到县城的?在五柳学院都忙活些什么?”
小荷慌忙站起身来,躬身答道:“回老爷话,婢子今日巳时到县城,在五柳学院主要整理玉水楼的藏书。”
小荷一本正经回答林纯鸿的问题,这让林纯鸿张口结舌,不知说何好。
小荷洁白素雅的小手局促地摆弄着裙角,这让林纯鸿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道:“小银罂注酒芙蓉香,金丝檀槽为君奏。歌喉筿筿莺儿语,象口吹香凝碧缕,后面一句是什么?小荷!”
小荷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后,小声答道:“婢子不知,老爷!”
林纯鸿大笑道:“居然敢欺骗老爷,该打。”
说完,一把拉过小荷的小手,顺势将小荷揽入怀中。
小荷惊呼一声“啊……”,挣扎不已,怎奈得林纯鸿双臂如铁钳一般,如何挣得月兑?
“小荷,没有你,我可忙死了。在北方,每天尽想你了!”
小荷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脸烫得厉害,将头深深的埋在林纯鸿的怀里,不敢露出半分。
林纯鸿双手捧起小荷的脸,凝视着小荷的眼睛,赞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小荷紧闭着双眼,喃喃道:“老爷,念错啦!”
“没错没错。陶潜描绘的悠然闲适的乡村,正适合与出水芙蓉般的你一起去居住。”说完,对着小荷温软的双唇,轻轻的吻下去。
小荷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突然从林纯鸿怀中跳月兑,急道:“老爷,女乃女乃心疼老爷,令婢子回来照顾老爷的起居!”
林纯鸿一听,心往下沉,早把一丝旖旎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周凤这几日似乎神思恍然,心思重重,难道周凤难道有拉拢小荷共同对付崔玉儿的心思?
林纯鸿心里恼火不已,崔玉儿和小荷还未迎进门,战火就开始燃起,三人合纵连横玩得不亦说乎,以后的后院还能安宁吗?自己以前对周凤是不是宠溺过分了,也该教训教训了!
林纯鸿拉长了脸,训斥道:“小荷!你就是你,做事情得有自己的主见!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决不愿看到家里矛盾重重,互相如仇人一般!你以后得把好这个度,否则……”
小荷珠泪欲滴,低头道:“婢子……”
“自称婢子就不对!以后称自己为小荷!”
“这……小荷自幼父母双亡,被转卖多次,至今仍是奴籍,能得到老爷的垂青,小荷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女乃女乃那边,小荷自有分寸,定不会让老爷费心。”
林纯鸿点头道:“如此甚好。什么狗屁的奴籍,你不用放在心上,老子迟早打破这一切。再说,入了林家门,还容你是奴籍?”
小荷欣喜不已,奴籍一直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小荷谢过老爷了。”
“嗯,好啦,好啦,”林纯鸿瞅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帮我一起整理吧,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
两人压住心事,将心思集中在案牍中,效率高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小荷得到林纯鸿的允许,打开了门,却见李氏带着一个婢子,进入了屋内。
林纯鸿慌忙起身上前扶住李氏,道:“娘,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了?有什么话直接令人叫儿子过去,这里是机密重地,不经允许,不得进入。”
李氏瞪了林纯鸿一眼,不满道:“你倒出息了,娘也要得到你的允许?”
林纯鸿辩无可辩,苦笑道:“娘今日到这里有何事要吩咐?”
李氏不理林纯鸿,对小荷和身边的婢子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是,老夫人!”小荷二人退出了房间。
李氏转头看了书房一圈,不满道:“这房子造得奇怪,墙壁厚厚的,门也塞得严严实实,坐里面怪气闷的,如何能做事?”
林纯鸿含笑道:“这个主要为了隔音。”
“隔音?”
“就是不让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李氏摇了摇头:“搞不懂,搞不懂,你的事情越来越神神秘秘。整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就能做事了?你得多长一双眼睛,盯着外面!”
林纯鸿疑惑不解,不知李氏何意。
李氏继续道:“你立即命人将周望叫回来!”
林纯鸿大惊:“娘,发生了何事?需要把周叔叫回来?周叔负责抵抗贼寇,哪有功夫回来?”
“周望都年过五十了,还能上阵拼命?些许小事,吩咐给其他人做就行了,何必让周望在外劳碌?”
“打仗是小事?”
李氏的爆栗几乎敲上林纯鸿的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木瓜脑袋,你准备纳妾了,却让岳父在外劳碌,小凤儿和她娘会怎么想!旁人知道了,又会作何想?”
“这……”
“我还听说你准备撤掉周望的阁幕使之职?”
林纯鸿惊疑不定,道:“娘,您老人家在哪里听到的这些流言?根本就没这回事!”
“我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总之一点,周望的阁幕使绝不能撤!没有周望,娘担心你压不住阵脚!那些穷酸措大,满肚子的坏水,娘就怕你被他们蛊惑!”
“娘,这又从何说起?”
李氏不满道:“你不在枝江的一年时间里,娘帮你一直盯着呢,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娘的双眼!你先生的小儿子素来不成器,现在倒出息了,每日往中书府跑,所为何事?还有那朱之瑜,每日蛊惑你纳妾,意欲何为?妾是该纳的,林家的家事,哪容他置言?”
“娘,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儿子知道怎么处理的。”
“不管?当初你们几人刀尖上跳舞,方挣得一份安稳的生活,那容外人破坏?周望、郭铭彦虽说没有功名,娘看得倒放心。就是那张兆,虽说出身水匪,娘看着也比那些穷酸放心!”
林纯鸿越听越不对劲,李氏如此旗帜鲜明的反对张道涵、朱之瑜等文人,这让林纯鸿百思不得其解,李氏从不理会邦泰的事情,这次为何如此积极?联想到周凤叫回小荷的用意,林纯鸿感觉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此事,这人难道是周凤,与或是周望?
李氏见林纯鸿怔怔的不说话,继续道:“记住娘的话,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说完,李氏转身而去,留下了满脸疑惑的林纯鸿。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林纯鸿默念着这句话,内心烦躁不已,仅仅一纳妾之事,居然牵扯到邦泰内部的权力争斗,这算啥事?
邦泰内部的矛盾,林纯鸿明镜似的。目前的矛盾既可以归结为文武之争,又可以归结为新旧之争。文和新以张道涵和朱之瑜为代表,他们有功名,处理政事能力强,但加入邦泰较晚。而武和旧以周望和郭铭彦为代表,他们最早随同林纯鸿创业,文化素养普遍欠缺,但胜在商业意识强,作战经验丰富。
此外,还有一些中间派,如李承宗、李崇德、张兆等等,他们在两派之间发挥润滑剂的作用。
这些争斗,林纯鸿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推波助澜。毕竟,林纯鸿需要下属互相竞争,激发他们的工作热情。
人嘛,总是分群的,只要有自己归属的团体,当然逃月兑不了争斗。既然禁止不了,不如充分利用它的好处。只不过,林纯鸿对影响邦泰发展的争斗严惩不贷,下属也小心的保持着这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