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春雨刚过,太阳便卯足了劲,将光和热慷慨的投向人间。猛烈的阳光之下,容美境内如同直接从冬天进入春天一般,显得又闷又湿。森林里聚敛着云雾,久久不散,如同瘴气一般。
战火还未来得及摧毁这里的一切,便匆匆结束。现在的两河口从死静中慢慢恢复,谨小慎微的土民们纷纷的从吊脚楼中探出头来,提心吊胆的打量着这片熟悉异常的土地。
远处,李辉忠与覃虞正相携而行。过去的三个月,两人并肩作战,指挥着并不算精锐的弓兵钻山越岭。现在两人有联袂镇守容美,威慑一切有异样心思的领主。
李辉忠左腿受过伤,走得气喘吁吁。他干脆停下了脚步,凝望着远处的群山,叹道:“今年的天气古怪,刚刚四月,就如蒸笼一般,估计今年的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
覃虞也停下了脚步,笑道:“收成不好有什么好担心的?百里洲堆积如山的粮食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估计啊,连续三年灾荒,邦泰也不会缺粮食。不过,这些年老天爷一直作怪,不是洪水就是干旱,难道是紫禁城失德?”
李辉忠笑骂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关圣上何事?”
说完,李辉忠盯着近处的宣抚司衙门,叹道:“幸亏田楚义串通田越作乱,否则这仗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只可惜没抓住田玄……”
“可不是,倒便宜那小子了。大都督倒看得开,‘田玄千把多人,兵无粮草,又无地盘,他想走就让他走吧’……”
覃虞学着林纯鸿的口气,复述这句话,让李辉忠哈哈大笑,笑毕,李辉忠神神秘秘的说道:“大都督转眼间就成了副将,负责荆门、荆州和夷陵的防务,我估计啊,你肩上的责任重喽……”
覃虞心里狂跳,嘴里却说道:“枝江的弓兵就让我忙得团团转了,还给我加担子啊,我非垮掉不可!”
李辉忠指着覃虞的鼻子,大笑道:“言口不一,你想想看,当初大都督任枝江典史时,到每个村庄组织弓兵,弓兵成了之后,整个农村就被咱们控着了,谁还听枝江县衙的话?我估计啊,大都督在二府一州也会采取同样的措施!所以,这些事情由不得你,你不想升官也得升!”
覃虞喜滋滋的,道:“李兄也会水涨船高的,这次李兄立的功劳可比兄弟大多了……”
“大都督赚了钱,升了官,咱们都有份,哈哈,当初,谁又能想到我李瘸子还能领兵上阵呢……”
爽朗的笑声从二人口中发出,飘荡在旷野中,两人互相扶持着,大声叫道:“走,咱们喝酒去,月白风清楼又要开张了,糯米酒敞开肚皮喝……”
“呵呵,月白风清楼也是大都督的,崔老板的嫁妆咧……”
“哈哈……”
……
当覃虞与李辉忠内心骚动,期盼着林纯鸿将弓兵制度扩散到二府一州时,彭新也思绪万千,患得患失。
林纯鸿对他在清江地区的工作的评价就是:卓有成效。外人也许只看到了他风光的一面,谁又知道,他经历过多少辛苦?两年时间以来,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清江沿岸的每一座山,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水车都凝聚着他心血。
彭新自认为,在清江任职以来,最为得意的就是强行推动了编户齐民,将清江纳入了邦泰的体系。现在容美已经被邦泰控制,估计下一步就是编户齐民。
“白崖洞的族长有什么好争的,凭你的能力,治一州一府又有何难……”林纯鸿当初说过的一句话,不停的在彭新耳边萦绕,直让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彭新深吸了口气,稍稍稳定心神,思道:这次大都督有望掌控二府一州,会不会任命自己为一府之首呢?要是大都督有意,会让自己去哪里?
夷陵?估计不可能,好像童世严已经投靠大都督了,在夷陵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彭新心里非常清楚,他之所以得到林纯鸿的赏识,就是因为他锐气十足,敢作敢为。像夷陵这个便于控制的州,林纯鸿应该不会让他前往任职。
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荆门和荆州,可是这两府需要与官府虚以委蛇,他从未在官府中履过职,如何斗得过奸诈如狐狸的高斗枢等人?
彭新摇了摇头,思绪又回到了清江。现在邦泰在清江和容美的土地超过了好几个县,没准林纯鸿会把清江和容美交给他负责。
锐意进取的彭新根本不愿意在清江沿岸和容美任职,这里已经被邦泰直接控制,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编户齐民,扩大收入。这样的职务繁忙,又很难见到成绩,想当阁幕使的彭新如何会满足?
阁幕使位高权重,彭新在邦泰呆了这么多年,可谓一清二楚。再加上李承宗要辞职的消息传出后,更是刺激了彭新。彭新急需用成绩在林纯鸿面前证明自己有当阁幕使的能力。
彭新想来想去,模不到丝毫头绪,他认为,事情的关键在于,林纯鸿对二府一州的计划还未对外界透露。如果能事先打探清楚大都督的计划,自己也不至于茫然一头雾水。
“小荷这丫头,果然成了大都督的妾……”彭新心里暗笑,思道:“现在应该称呼为主母了!”当初他一共买了三个扬州瘦马,自己留了小梅。
小梅、莲娘和小荷自小一起受教,情同姐妹,互相多有联系,彭新一直通过小梅打探阁幕属和林纯鸿处的消息,受益匪浅。
“嗯,当初花的几千两银子太值了!”彭新暗自得意,说到目光长远,彭新自认为,除了大都督,无人能赶得上自己。
彭新的叫声响起:“小梅……你明日去枝江探望一下姐妹……记住了,多带点礼物……”
“是,老爷,小梅知道了……”香气扑鼻,软软的扑入彭新怀中,彭新一阵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