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儿站在公主府门口,目送正德剑语远去。这个时而温柔如水,时而强悍霸道的男人,让慕青儿在爱与恨中纠结着,无法评判自己的情感。
马车转弯的瞬间,正德剑语回望了一眼公主府,没想到,慕青儿还站在大门口朝自己张望。惨谈的灯光,娇小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弥陀佛的笑脸,还有,被晚风高高扬起,柔柔地融进夜色中的乌发……
“青儿,快回去,外面风大……”正德剑语大声喊叫道,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喉头完全梗塞住,所有的情感,却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公主,我们进去吧,夜晚风大。”吟雪柔声劝道,已经从面具的边缘看出公主脸上的青紫,善解人意的吟雪,只能装做没有看到,心里却酸酸的难受。
重返公主府,心里的感受,和上次大不相同,再也没有唯我独尊的自在和率性,取而代之的,是居人篱下的凄惶与落寞,还有,被人夺“夫”的屈辱。
这里不再是我的家,天大地大,我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寸。
“吟雪,如果本公主沦为庶民,千洛,会带着青儿离开宫廷争斗,并娶青儿为妻吗?”。
“会的,公主,吟雪看得出来,欧将军是真心喜欢公主,欧将军真好,无论公主怎么顽皮任性,他都乐于承受,他是那么宠爱公主……”吟雪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泪水一串一串的滴落在软缎被子上,珍珠般的在被面上撒开,随着吟雪铺床的动作,不停的滚动。
“真的吗?”。没有注意到吟雪情绪的变化,慕青儿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吟雪,快帮我打点细软,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等千洛回来,我就带上我的钱财,领着我的妹妹,赶着马车和千洛私奔去,呵呵呵……”
慕青儿孩子气十足的说唱,惹得吟雪破涕为笑,颇为认真的感慨道:“公主竟然还想着吟雪的情谊,跟欧将军私奔,并没忘了带上我这个妹妹。”
慕青儿听了一时发懵,想起兴口唱的大阪城的姑娘里有“带着我的妹妹”,不由扑哧笑喷,问吟雪道:“可是,以后我就不是公主了,哪里敢让你这尚书大人的千金跟着受委屈。”
“能够跟着公主和欧将军,能够一生服侍公主和欧将军,是吟雪此生最大的造化,吟雪又怎么会觉得委屈。”吟雪服侍公主上床躺下,真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仿佛和欧千洛一起私奔的心,比青儿公主还要迫切。
“公主,明天是不是去看看皇后娘娘。”吟雪提醒道:“听说皇后娘娘受到惊吓,必须千洛将军在身边守夜,才不会做噩梦。”
“既然有千洛在那里守着,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沮丧地模了模肿胀的脸颊,慕青儿心里暗道:“总不能拜见皇后娘娘也带着面具吧。”
再细细一琢磨,正德剑语称帝,不但可以救得父皇生还,并且遵父皇和母后为太上,侄子变身皇儿,母后尊贵的威风不减,父皇退休之后可以时常陪伴其左右,或许,这正是母后求之不得的事情吧。
被赶下帝位的第一夜,原本应该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慕青儿睡得却很踏实,一觉睡到天光,起床后悄悄一照镜子,我操,怎么半边脸看起来比昨天还要青紫的厉害,若是被千洛看到,那多难为情。
把面具戴回脸上,坐在床边左思右想,嘿嘿,可惜不好意思请灏然公子帮忙,若是经灏然公子的特异性治疗,保证药到伤除。脚后跟无意中踢到吟雪打点好藏在床底的“细软”上,由私奔的事情联想到钟离灏然的去留,心里不由一怔,乖乖,我差点把灏然公子生死攸关的大事给忘了。
“合欢蛊”,该死的“合欢蛊”,难道,我真的要和一个心里想着念着其他女人的男人合欢,为他解除蛊毒吗?不说自己有多委屈,只怕钟离灏然还未必领情。
“公主,想什么呢,先吃点东西吧,吟雪吩咐把早膳送到寝室来了,公主什么时候饿了,吃起来方便。”吟雪捧着一盆热水进屋来,体贴的对青儿公主道:“洗脸水也打来了,有点烫,先放在这里,吟雪待会儿再来服侍公主梳洗。”
看着吟雪退出屋去,随手拉上了房门,慕青儿再笨也想得到,吟雪定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尴尬。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无所谓,只要不被当面戳穿就好。
迅速洗了洗脸,狼吞虎咽的吃完早餐,慕青儿决定还是英勇献身,我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为自己和千洛将来的孩子积点阴德吧,相信千洛也会理解。
慕青儿打开门,见吟雪果然在门外候着,心里有鬼,脸上难免发起烧来。
“吟雪,我去看看灏然公子,若是千洛回来,吩咐在这里等候。”
“是,公主。”吟雪静静地应着,心里暗笑,公主是去找灏然公子疗伤的吧,可怜的灏然公子,今天又要饱受折磨了。
只要不出公主府,没人来干涉公主的行动,是以,慕青儿径直来到水月轩。
残荷已被清理,湖面越发的空旷寂静。水月轩依旧是主仆二人相对,谷雨在临摹瘦金体小楷,灏然公子在静静的弹奏古筝。冬日在灏然公子的侧影上,暖暖的涂了一层金黄,可是,慕青儿却找不到温暖的感觉,只是觉得灏然公子形单影只,水月轩满目萧条,惺惺相惜,心里没来由的想起一句古诗——同是天涯沦落人。
发现慕青儿朝自己走来,灏然公子抬头,对慕青儿微微一笑,没有言语,低下头去,继续弹奏古筝,微笑浅浅的留在柔美的唇边。
这曲《高山流水》,是在告诉慕青儿,灏然懂得慕青儿此刻的心情吗,还有,这美到极致的微笑,曾让慕青儿花痴得不得了,却是惊鸿一瞥,屡次希望看到,却一直无缘欣赏,今天,得以大饱眼福,实在是意外的奢侈享受。
一曲终了,灏然公子优雅的起身,唇边的微笑淡去,眸子里的暖意更浓。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世上可笑之人。”灏然公子善意的调侃道:“公主好心境,原来是心中有佛天地宽呀。”
“不,青儿带着面具来,是希望,今天,灏然公子,可以尽情的想象,面具后面的这张脸,不是慕青儿,而是小鱼。”
“公主,灏然不懂你的意思……”
“青儿,是来,送解药给公子……”
灏然公子微微一愣,紧接着,脸颊微微发热起来,不行,青儿公主,“合欢”解毒,这对灏然,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对你,太不尊重,而对小鱼,则是无耻的背叛。
心里不由好一番犹豫,不知道怎么解释,才不会伤害青儿公主的自尊。
“灏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小鱼渺无音讯,这毒解与不解,并无任何意义,若是有一天,找到小鱼,我想,我会取得小鱼的同意,求公主恩赐……”
“以后,也许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青儿准备离开这里,归园田居。”
说到别离,终是有些不舍,慕青儿的鼻子微微发酸。今日与君别,相见永无期。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但是,好歹也朝夕相处了许多日子呢,吾非草木,孰能无情。
青儿公主是来告别的吗?钟离灏然也觉得莫名的惆怅袭上心头,走上前来,轻轻地揭开慕青儿的面具,因为,刹那间,想要再看慕青儿一眼的冲动,是如此的强烈。
钟离灏然的动作太突然,让慕青儿猝不及防,想要护住自己的面具时,为时已晚。
“青儿公主,这是……”面对慕青儿青紫的脸,钟离灏然心里竟然一阵酸痛,暗哑着喉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问慕青儿,也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我的心会为青儿公主的伤痛而纠结,甚至,针扎般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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